小说九九 > 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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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幽微的气氛里,舒河隐约地察觉了她的异样,但他仍是不明白她是为了什幺而□ 避他。为求解答,他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向他,她雪白的藕臂因拉扯而暴露在灿灿的烛光 下,他的眼眸不禁游移其上,掩映在玉臂上的守宫砂是那幺红艳耀眼,但在它的一旁, 还有朵属于圣上未临幸过的秀女印记。

  怎幺会……他有丝怔愕,「你是父皇上回钦点的秀女?」

  在他惊愕的语气中,芸湘听见了难以掩饰的讶异,同时,他深深的排斥和拒绝相信 ,也入侵至她的耳底深处。

  满心难堪的她,奋力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心涛翻涌的他却紧握不放,在他们僵持不 下的那一瞬间,他世界的天顶,浓重层层的乌云漫天盖地的掩了下来,将他期待的心打 至谷底最深处,令他再也无法对她说出想对她诉说的只字词组。

  是的,原本他是有溢满心怀的话语想对她说的,这些日子来,他的心中储藏了诉不 尽的千言万语,但现在,他明白无论他说些什幺,也都不能改变横亘在两人间的东西。

  他们两人诡异的举动,令坐在一旁不经意瞥了一眼而满心纳闷的风淮,忍不住想打 个岔。

  「四哥?」他怎幺这幺失态?竟捉着人家的手不放。

  「我喝多了,有点醉。」舒河并没有松开手中对她的掌握,不疾不徐地开口为两人 解围。

  风淮也觉得他的脸色有点差,「要不要先去凉殿歇着?」这个夜宴也不知道何时才 能结束,以南内娘娘今夜那幺尽兴的样子来看,八成还要再拖上一段时间。

  「也好。」

  「我陪你去。」风淮说着就搁下手中的酒盅想扶他起身。

  舒河一手按下他,「不必了,由她领我去就成了。」

  「好吧。」看他那幺坚持,风淮虽觉得有些古怪,但也只好同意。「我代你去向娘 娘知会一声。」

  脑中乱烘烘的芸湘不知自己是怎幺被舒河带离殿上的,直至他拉着她来到凉殿,舒 服地躺在椅上凝望着她时,她才恍然梦醒。

  「皇四子,逾矩了。」芸湘指着他捉握的大掌淡然启口,试图不带一丝心绪。

  舒河不予理会,擒住她的柔荑,在将它凑近他的唇边轻吻时,执意用一种难测的目 光缠住她。

  她忍不住想问:「你向来都会得到你想要的吗?」

  「我没那幺自负。」他徐徐咧出一抹自信的笑,「但我会去追求我想得到的。」

  她的眸心却映染着哀伤,「即使那是不被允许的?」

  舒河怔住了,缓缓地,松开她的手。

  不该的,她不该是以这个身份出现在这里的。他们俩的身份,虽不是云泥之别,但 却各据天际一方,远在两个永不会相连的云端上,无论怎幺地相互远望,多幺想拉近彼 此的距离,到头来,都是无能为力。

  夜间暖意洋洋的东风轻敲窗棂,掀起层层纱浪,窗外杏花吹落如雨,空气中透露着 早春花儿的香气,格外沁入忧人心扉。

  春日已临,可是他们却只能莫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看着彼此,虚度无限春风。

  ***

  同年,秋季诰封大典上,圣上册封皇四子舒河为滕王,依旨,滕王当日即搬出思沁 宫迁居滕王府。

  芸湘愈来愈难见上他一面了,本来在偌大的思沁宫内就很难见到他的身影,自他被 封为滕王后,若是他不刻意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只能在梦中见到那名令她牵牵念念的男 子。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原以为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彻底死心,不再想起让她 一池心湖再也不能安定的他,日后终能在记忆的扉页上将他给遗忘,可是每当华灯初上 的时分,她总会想起烛光下执手亲吻的他,总因此,她那明明看似已不再有波澜的心湖 ,又会因此而泛起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次年盛夏,她由一名普通的宫女晋升为宫女掖庭。

  南内娘娘对这个聪慧伶俐的掖庭相当满意,也讶异于年纪轻轻的她竟是如此蕙质兰 心,渐渐地,娘娘对她愈来愈信任,可是却从不知道她偷偷隐藏的私心。

  会刻意争取成为掖庭,芸湘不是没有企图的,只因为,若是想再见到舒河,她就只 能想办法待在南内娘娘的身边,只因事母至孝的舒河无论再怎幺忙碌,也不忘定时前来 思沁宫向他母后请安,只要她能当上掖庭,那幺她就能站在南内娘娘的身旁再度与他相 逢,即使不能对他开口,也不能在娘娘面前泄漏一丝情绪,她还是甘于这人为的小小满 足。

  刻意将芸湘自他生命里隔离开来,想藉此让自己冷静的舒河,再度在思沁宫内见到 她时,不能抵抗的心煎,犹如洪水猛兽般地又回来将他缠住不放。

  每当他进宫请安,陪伴母后话家常或是对弈时,她总是随侍在一旁,手执袅袅焚香 ,或是为娘娘轻摇团扇,俨然就是一名尽责的掖庭,但她妩媚的明眸,总会在不意中脱 离她的束缚游走至他的身上,纵使此举无人察觉,她似乎也有意掩饰,但他还是捕捉到 了那让人心旌神荡的醉人眼波,也因此,他愈来愈无法求得一份心宁。

  即使芸湘并未真正成为父皇的人,也未实质性的嫁入宫里,可在名分上却是不容置 疑的,有朝一日,她也会如同其它的秀女一样,正式接旨被父皇策纳为妃,披上皇后娘 娘为她亲选的红艳霞帔嫁入深宫,终此一生将主同春埋葬在那座不见天日的宫井里,再 也无关他人风月。

  这些虽然他都知道,可是罪恶感,依然如魑魅般地日夜跟随着他,只因他无法忍受 她那份已定的未来,太想打破他们之间那道高不可攀的藩篱,太想将她自父皇的手中夺 走纳为已有,不顾君臣父子伦常,也不去想会因此而来的流言风雨,他甚至也不想去理 会如果他不顾一切的去追求,而东窗事发后,她可能会被削籍打入冷宫,他可能会被削 去王权,一辈子都得背负着私恋的罪名。

  因她,他的心里住了一只鬼。

  夜里,她柔柔的嗓音,总是反复地在他的耳畔回响,他一直思索着「不被允许」这 四字背后庞大的压力,每当他因这四字而却步时,只要在宫内再度见到她那张似水妩媚 的容颜,他又会因此而兴起无止境的渴望。

  日夜不断的内心交战,那战火,令他疲惫不堪,可又执迷得不想抽身,他想,或许 再过不久,他就要在这片沉浮的情海里窒息了。

  溽暑午后,幽凉的思沁宫分外催人入梦,与舒河对弈得累了的南内娘娘,不敌睡意 的召唤,交代芸湘代她送客之后,便在其它宫女的搀扶下回内室午憩。

  一前一后走在绿荫处处的蜿蜒宫廊上,飒凉的微风吹来,芸湘着迷地看着舒河伟岸 的背影。

  她的心,是风中飘荡的浮云,渴望能有一片天空靠岸。

  然而,他出现了,就像是黑夜里金石相击擦生而出的火花,因为他,她再也无法回 去过那种不敢有所奢求的日子,她的心变野、变贪了,她想要得更多,她不再梦想于未 来,她只要眼前的欢笑纵情。

  虽然庞大的忧虑时而会跃上她的心扉,从前她也曾听闻过,宫中之人私恋圣上以外 的人将有什幺下场,可是她还是无畏无惧,她很明白自己在做什幺,也知道这份追求将 会有什幺后果,即使这段情将会如同生命短暂的夜空花火,在灿烂后即陨落,她还是想 让她爱恋的花火盛开一日。

  人无十年好,花无百日红。

  辗转数年后,她就即将迟暮,宫中的生活是如此清索寂寥,红颜就要在长日里消磨 耗尽,爱情的消息更是苦苦寻觅无处,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年华虚度,但现在,她还 有机会的,她还是有机会能选择自己的未来,不负青春。

  舒河走在廊上的脚步忽地止住,急促不定的喘息声,在廊上幽幽回响。

  他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四周一会,在确定四下无人后,不发一言地走向她,牵起 她的柔荑将她带至一旁的凉殿,在反手关上殿门后,飞快地将她拥至自己的身前。

  芸湘没有作声,交织的气息,与他的一样急切。

  舒河抬起一手细细地抚摸着她娇嫩的面容,此刻的如梦如幻,或许就是日夜煎熬的 他最为渴求的,经历过内心的天人交战后,最终,他还是选择臣服于他的心,他不想再 多折磨自己一分。

  他知道,她的心里也有他的,若是无他,她不会这样看着他,她不会默许他的所作 所为。

  试探性的吻,悄悄落在她的眉心,她没有动,还是用那双迷惑人的水眸看着他。

  「你有勇气吗?」他沙哑的低喃,炽热的气息密密地吹拂在她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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