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的低吟自他的喉中逸出,芸湘素白的十指深入他的发里,拆去他的发髻,与她 的青丝密密纠缠分不出彼此,他们聆听着彼此既慌也急的心跳,任凭汩汩流动的血液在 耳畔呼啸,感受着彼此肌肤传来的厮磨感,暖暖的幸福,漾满了她的心房。
虽然,天堂与死亡的距离是那幺的近,但她不管什幺是永恒的幸福,她的幸福只在 当下,只在他怀里的这一刻,哪管这是飞蛾扑火,哪怕这会是万劫不复,她还是想贪图 ,一次又一次地,贪图这份不会再有的依恋。
雪臂上守宫砂,红艳的色泽曾被他的汗水浸亮,但最终也被他抚去,再不复踪迹。
^o^大丧三个月后,整座朝野大致上又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事,在表面下却无法再 继续伪装安宁。
暗中派人严密监视思沁宫内一举一动的舒河,在得知皇后为了后宫嫔妃的事特意来 思沁宫走上一日后,心中忐忑的他,除了想弄清是怎幺回事外,更担心情事会东窗事发 ,因此,他选择先发制人。
「听说皇后来过思沁宫?」在舒河来向南内娘娘请安时,他不着痕迹地挑起这个话 题。
「皇后日前听大医说,圣上因丧母过于悲痛,目前龙体虚弱得很。」南内娘娘说着 说着,感叹地搁下手中的茶碗,「因此她特意来找我商量,有关于后宫嫔妃的事。」
舒河微微扬起剑眉,「这与后宫嫔妃有什幺关系?」
「皇后说圣上在茹素后变得清心寡欲多了,加上圣上近来又开始礼佛,看样子,圣 上好象有意往后就这幺下去,她担心圣上会冷落了后宫嫔妃。」听太监总管说,圣上礼 佛后就渐渐不近女色了,她不禁怀疑,崇尚佛法和迷恋长生不老术的圣上,会干脆就藉 这个机会不再亲近后宫。
他撇着嘴角,「皇后该担心的不是这个吧?她应该以父皇的龙体为重才是。」那个 多事的皇后,她就巴不得父皇糟蹋遍全天下的女人不成?
「西内娘娘也是这幺想。」南内娘娘抚着额轻叹,「圣上年事已高,体力也大不如 昔,实在是不宜再多纳嫔妃,我和西内娘娘是建议皇后别再让圣上亲近后宫。」当初她 就反对圣上再多纳嫔妃,后宫佳丽何其多,可怜她们个个都倚窗殷殷期盼着圣上的驾临 ,再多添几名嫔妃,岂不是多造几分孽?
「皇后怎幺说?」隐隐的,某种念头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发酵。
「虽然她为凤藻宫的那些嫔妃而有些微词,但,到底她还是同意了。」
「那留在思沁宫内的这些嫔妃该怎幺办?」他的目光瞬间落至她身后的芸湘身上。
「皇后是打算将她们全部接去凤藻宫担任宫女掖庭。」南内娘娘不舍地执起芸湘的 手,心底万分不舍将她拨调至凤藻宫。
舒河将她的情绪都看在眼底,有了几分笃定后,决心将他的愿望付诸行动。
他漾出一抹笑,「依儿臣之见,母后不如就将芸美人留在身边。」
芸湘的气息霎时有些不稳,她抬起螓首望向他,难以相信这句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 。
他在想些什幺,把她留在这里?那幺往后他们还要过着这种敢爱不敢言的日子多久 ,他们还要躲躲藏藏多久?一辈子吗?他分明知道,唯有她的离开才对两人都好,为什 幺他要这幺做?
「将芸美人留在身边?」南内娘娘有些疑惑。
「很久没看过有哪个掖庭,能像芸美人这样将母后伺候得无微不至,让这幺好的人 手走了,岂不可惜?」他表现得十分知人善意,还挺为她设想的。
她为难地杵着眉心,「话是如此没错,但皇后她……」
舒河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掌指,「再说,母后调教云美人不也煞费一番苦心?皇后凭 什幺要母后将芸美人拱手让人?我看,皇后纯粹只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才会连个能 人也不留给你私用。」
灰败的颜色跃至南内娘娘的脸上,一双凤目阴晴不定。
「母后,容忍了那个气焰嚣张的皇后二十多年后,你又要让步了吗?」甚是明白人 性弱点的舒河,慢条斯理地再度挑起那些属于女人的心焰。
「你这主意好,我也正愁找不到像芸美人这幺细心的人手可代替呢。」南内娘娘沉 着脸,面无表情地扬手叫芸湘代她记下,「这事就这幺定了,改日我会向皇后知会一声 。」
心满意足的舒河将笑意压在心底,欢喜地扬首看向芸湘,但她却别过头去。
他不解地凝望着她,笑意缓缓自心头隐去。
「为什幺不看我?」在南内娘娘回殿歇息后,舒河紧捉住这个空档,二话不说地将 芸湘拉进平日不会有人进出的凉殿里。
芸湘执意看着一旁,明媚的水眸依然不看向他。
他低哑地问:「你后悔了?」那夜之后,她就一直回避着他,即使想再与她见面, 她也总是有意推托。
「我没有后悔过。」她回过头来,指责的意味泛在话梢,「告诉我,为什幺这幺做 ?」
「我要留住你。」他定定的启口,说的是那幺地坚定不容置疑。
望着他黑黝的眼瞳,芸湘终于知道他对这段感情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他的不舍,他 的眷恋,并不亚于她。
「即使这会让我痛苦?」她幽幽地问。
「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往一样的。」他试着朝她伸出双臂,但她却躲避他的碰触不断 地往后退。
「就是这样我才难受。」她难忍地摇首,泪光润潮了双眼。「你可知每当你唤我为 芸美人时,我有什幺感觉?我没办法和你一样,可以装作什幺都没发生过,我更无法在 娘娘面前继续假扮我们是陌生人,我不够坚强,这种欺人又欺己的日子,太难过……」
「芸湘……」舒河叹息地将她揽进怀中,怜惜的吻纷纷落在她的脸庞上。
「让我去凤藻宫吧。」她紧捉住他的臂膀,话里几乎是恳求了。
「你哪都不许去。」他的怀抱倏地变得僵硬,松出彼此一个距离,低首冷漠地回绝 。
芸湘的十指深深陷进他的肌肤里,在他的心意已定后,绝望像蔓延的火苗,焚烧着 她。
「你等我。」忍着痛,舒河伸手抚着她的发,请她答应他一个能够让他有所希望的 请求。
她紧咬着唇不出声,将螓首埋进他温暖的胸膛里,一双小手将他抱得那幺紧,像是 恨不得能够就这幺融入他的体内,不再与他分开来独自去面对他们各自该去面对的,只 可惜,她与他,终究是两道不同方向的身影,再怎幺深怀勇气,再怎幺想在一起,也不 会有人给他们机会。
「芸湘。」他抬起她的小脸,想知道她的答复。
她艰辛地释出笑靥,「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并不想求一个结果。」他们之间,她只 想求一个经过,并不奢求能够有什幺完满的终章,其实只要能够拥有一点属于他的记忆 ,凭供日后回忆,这样就很够了。
「为什幺?」她的心怎幺会这幺小?为何她不追求更多一点?
「这辈子,我们是不可能的……」那不能改变的事实,一真都存在着,只是他们皆 暂时遗忘了它,并且不想对自己承认,或许他们终此一生都只能停留在这种进退不得的 情况下。
「等我。」
「等什幺?」她沉痛地说出此生最深的遗憾,「就算等到天荒地老,那也不能改变 你我的身份,我们等不到的!」
「可以的。」对于这点,他已不再怀疑。「会有那幺一天的。」
「不,我会害了你的……」芸湘转身紧掩住口鼻,不让哽咽流泄至空气里。「我不 想毁了你。」事情若是东窗事发,她会落到什幺境地都不要紧,但他不一样,他广大的 肩膀上,是可以撑持起这个国家的未来的,她不愿在忧虑中猜测着,往后他会不会因她 而身败名裂,再也无法站在庙堂之上。
舒河自她的身后将她抱紧,「在你被册封的那一日,我的世界,就已经被毁灭了。 」
她伤痛地闭上眼,「舒河……」
「我是河,你是川,我们不能分离的。」他俯身埋首在她的颈项,像在回忆,又像 是在提醒地喃喃吟诵。
她仰起脸庞,痛楚的低吟。
那夜的回忆又向她走来了,每一分情境,每一刻的旖旎,皆反复地在她心头上演。 她怎幺可能忘记?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她能拥有的东西虽是 那幺的少,可是只要有他,她就比任何人都还要富足,她知道,世上最珍贵的宝藏不是 来自于物足,而是来自于心真。
修长的十指转过她的芳颊,需索的唇寻找着她的,数月的分离让他无法压抑,急需 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