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堂挑高了两眉,「你还不放弃?」以情势来看,他们没有胜算,相信投机的舒 河也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他还是想继续下去。
「我说过我要两条都选。」舒河笑了笑,「我和律滔不同,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 死心。」就算结果可能只会是一场惘然,他还是要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这才像你。」冷玉堂并下反对他这么做,脸上不但带着一片从容,还有着与他相 同的笑意。
「玉堂。」他敛去了笑意,转眼想了想,「想办法捎个口讯给霍鞑,告诉他力抗铁 骑大军到底,但老六若是派人增援铁骑大军,就叫他别与铁勒硬碰硬,要他立刻率大军 出东海返回南蛮,千万别再回京兆。」
「你确定?」他不要霍鞑陪他到最后?
「确定。」舒河肯定地应着,接着跨了个步子转过身去,「还有,为免接下来事情 的发展将有不测,先代我向他道别。」
他怔了怔,感伤地颔首,「是。」
冷玉堂踩在地道里的脚步声,听来沉远又空旷,舒河踱回壮观的石壁前,心绪错杂 地瞧着,那九条为夺珠而紧紧聚在同一个天地里的蛟龙。
今日一别,往后他们兄弟俩恐将再无聚首之日了。或许在走出这个地宫后,他们这 些兄弟,就将不能和壁上的九条蛟龙一般,永远的团聚在一起,运气好的话,他们即将 各自离散,被放逐到各自的天地里,但运气若是差了点,那么,也只有来世再做兄弟了 。
对于今日这个结果,他想,他们每个想争位为皇的人,都不会有怨或是遗憾,但那 个方登上帝位,当初一心想保全所有兄弟的风淮,可就不一定了,他很想知道,在今日 过后,风淮会不会后悔加入宫争这团混乱中?风淮的心愿还被容许再坚持下去吗?对于 即将得到天下,可也将失去所珍惜的过往,风淮他……会不会有遗憾?
「成者王,败者寇。」他的喃声自语,淡淡缭绕在黑暗里,「没想到,这一日来得 这么快……」
??????????????????????????朵湛一脚踏进翠微宫的 清凉殿内,朝等待在殿内大内禁军喝问。
「你们在等什么?为何不进攻?」连风淮都派人来问了,为何至今迟迟拿不下一座 小小的地宫,舒河分明已是困兽之斗了,他们这些人是在磨蹭些什么?
「雅王出地宫了。」禁军统领忙不迭地来到他的跟前向他报告。
朵湛错愕了半晌,定下心神后,飞快地吩咐。
「把他带过来。」就算怀炽是南内的人,但或许可以招降,风淮若是想快点稳定好 朝政,不能少了怀炽,也许风淮会因此考虑量才纳才。
「还有……」禁军统领为难地皱紧了眉心,「滕王挟持了六相阻挡我军前进。」
「杀了六相。」
「王……王爷?」所有人都讶异地张眼瞪看向他,皆很质疑这会是风淮所允许的事 。
朵湛没把他们质疑的眼神放在心底,语调平淡地再述,「杀了六相后,立刻进攻, 尽快生擒叛党面圣。」
「是……」
风淮想另立六相的理由他完全明白,留着那六个三内的大老,就怕那些大老会在风 淮一开朝后,和以往一般想要捉权拢势,再继续成为朝中为祸的蠢虫,想要除掉他们, 就只有藉这个机会。
可是舒河呢?接下来风淮想怎么发落舒河?
朵湛走至殿旁仰身靠在梁柱上,在望向殿顶时深深叹了口气。
先前,他是那么地希望风淮能够狠下心来,可现在,当风淮真的去做了,为什么他 会有种说不清的失落?或许求之不得时,所渴望的东西因为没有看清楚,故而不会有心 痛之感,但当所期望的到手时,将以前的希望看清了,才会真正明白得到所必须付出的 代价。
此时此刻,除了疲累和心口那阵无法了解的伤痛外,他已麻木得不知该怎么去思考 所谓的未来,或许那人人所追求的未来,老天早就已安排好了,就待他们继续走下去, 再过不久,另一波命运就将揭晓。
然而,他却发现,他一点也不期待接下来的答案。
??????????????????????????京兆外的雪野上,天朝 的两名大将军,静静凝视着对方,无言以对。
就在霍鞑击败定威将军,一如他所承诺率南蛮大军进抵京兆,准备着手围城进攻京 兆时,对这场皇位争夺战一直抱持着乐观态度的霍鞑,在铁勒打开京兆城门率军出城时 ,他不再那么乐观了。
命大军停止围城举动,以免刺激铁勒举令进攻后,霍鞑不顾军中众将的反对,执意 在两军开打前,先和这个分离多年的兄弟来场兄弟叙旧。
对于霍鞑这个要求,处于敌对阵营的佐将军也有千万个反对,说什么都不肯让铁勒 独自去犯险,不过在铁勒扬言要把他踢出铁骑大军后,佐将军也只好速速安排这场来的 不是时候的对谈。
眼看着铁勒似乎是打算沉默到天荒地老,耐性不如人的霍鞑,在两相对看许久后, 首先打破沉默。
「啧啧,没想到居然劳驾刺王亲自出马……」霍鞑受宠若惊地抚着胸坎,接着再笑 咪咪地问:「你是为谁来拦我的?」算算时间,他与铁勒已有数年没见,没想到,他们 兄弟俩再次相见,却是在这等水火不容的情况下。
「老六。」想到可能又将与自个儿的弟弟交手,铁勒就没有他这般的好心情。
霍鞑扬高了眉峰,对这结果颇戚意外。
「那小子是父皇指名的新帝?」没想到父皇竟选了与他作风完全相反的风淮,怎么 ,是父皇良心发现了?还是父皇终于体认到,在他这种过于偏激的作法后,是需要有个 能够缓和天朝人心的新帝出现?
「对。」
「然后?」霍鞑理所当然地拉长了双耳,等待着他的下文。
铁勒拢起剑眉,「然后什么?」
「由老六出任新帝,你没意见?」他就这么大方的成全父皇的心愿,把唾手可得的 帝位拱手让人?有没有搞错啊?他是不是忘了为西内打拚的朵湛,有多么希望他能登上 九五?他要是不想当的话,当初他干啥要来跟舒河抢?
「没有。」他动作徐缓地摇首,「你有意见?」
霍鞑搔搔发,「一箩筐。」好歹他也是南内人,在他眼中,一直以来,舒河才是最 适任为皇的人。
「我不会让你进京。」铁勒的脸色一变,站定了脚步,两眼直视他的眼眸,「老四 那边,老七已奉旨去敉平叛党之乱,现下整座京兆都已在新帝的手中。」
他笑得很讽刺,「叛党?」谁得势,谁就是真理,谁失势,谁就是叛党,这还真是 千古不变的铁律。
铁勒低沉地开口,「老三,我不希望你是下一个。」若是霍鞑不快些放弃拥舒河为 帝,那么在风淮清算的清单上,霍鞑必然是另一个叛党。
「老四还活着吗?」此刻他所在乎的不是他自己,他只为被困在京兆里头的舒河安 危担心。
「新帝的意思是生擒。」
他撇撇嘴角,「算他还有点良心。」还好风淮没染上父皇赶尽杀绝的毛病,要下然 ,他们这些兄弟少说也要被赐死一半。
「你愿退兵吗?」在与他正式交手前,铁勒还是由衷希望他能退兵,以免掉一场兄 弟之战和无谓的牺牲。
「我不愿呢?」霍鞑爱笑下笑地试探他的容忍度。
他不容置疑地再度重申,「方纔我已说过,我下会让你进京。」
霍鞑咋咋舌,「这么不讲情面?」他本是想抱怨一下铁勒的冷血,下过想想,连铁 勒一手扶养长大的野焰都没有什么特别待遇,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沙场无情。」他一脸的公事公办,「你该知道的。一某些突来的动静,令本欲启 口的霍鞑蓦地收声下语,两眼缓缓游移至他的身后,那两批正自另两边城门出城的军伍 。看看旗帜,一边是属于东西两内的水师,另一边的,则是护京兵团。
风淮他,在为铁勒增援了……「王爷。」宫罢月踩着急忙的脚步走近他的身旁,朝 他递上张字条。
他朝铁勒摆摆手,示意铁勒等一下,在接过字条后摊开纸面,霍鞑的表情渐渐变了 ,笑意自他的脸上远去,他收紧了两眉,匆地一把捏紧手中的字条。
舒河他……「王爷?」先前已看过字条的宫罢月,忧心如焚地等着他的答案。
霍鞑烦躁地挥开吵人的他,「别吵。」
站在霍鞑面前的铁勒,端详了他的表情半响,再回头聆听佐将军报告援军已至一事 ,便大约可猜想出他手中那张字条是何人所送,只是,他不确定霍鞑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