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一阵讶异至极的惊呼,“你想勒索我?!”
“知道就快点把银两掏出来。”东方朔干脆放弃迂迥战术,不再与她拐弯抹角,大掌直接朝她一摊,不耐烦地向她勾着手指催促。
“你……你不是见义勇为的江湖人士吗?”适意将包袱紧紧抱在胸前,再也不敢对这个看起来像是善人,但骨子里却比那些行抢的人更恶的男人掉以轻心。
他倒是一脸的不屑,“谁说江湖人士就非得见义勇为?”又不是吃饱撑着了,谁有功夫去做那种闲事?
“可是我爹爹说……”她很为难地紧敛着眉心,总觉得这个救命恩人向她要钱要得很没道理。
“令尊说了些什么?”东方朔兴趣缺缺地瞄她一眼。
她立即振振有词地背出家训,“爹爹说过,路见不平,身为江湖的豪杰者,本就该拔刀相助!”
东方朔搓着下巴打量了她许久,而后缓缓倾身在她面前推测。
“你……初入江湖?”难不成她是满怀着理想刚踏进江湖,想要看看自己能否闯荡出一番事业的小菜鸟?
“是呀。”她忙不迭地向他点头点得好勤快。
果然,真是菜鸟一只……
“小菜鸟。”东方朔沉重地拍着她的肩头,语重心长地给她上一门机会教育,“拔刀相助这观念必须建立在有银两回馈的大前提下,这世上没好处的事,是不会有人干的,了解吗?”
适意狐疑地看向他,“但爹爹说江湖上的英雄好汉都是古道热肠、仙风道骨,揽行侠仗义为己任、不汲汲于利禄也,……”
东方朔马上导正她的错误观念,“江湖上的大小狗雄都是轳轳饥肠、两袖清风,视衣暖食饱为要务、甘为五斗米折腰也。”
听着他字字嘲讽的话语,适意彻头彻尾地看清了这个现实到一针见血的男人,同时他在她心目中的救命恩人的形象,也正一点一滴的逐渐逝去,反倒是土匪的影子在他的身上增添了些许。
“现在的侠士们都像你这么势利吗?”不会是所有的江湖中人,都像他这般贪财忘意吧?
“侠士?”他不客气的一语戳破她的幻想,“这年头哪还有什么侠士?你以为在江湖里当个侠士,就有满地捡不完的黄金不成?”要不是那些侠士们身上的银袋里都装满了沉甸甸的银两,没有那玩意,看他们还潇洒得起来吗?
“满嘴都是铜臭味……’开口闭口三字不离钱,他可能是她所见过最是死要钱的一个人,也难怪刚才的那一票大汉,会唤他为财奴唤得耶么贴切。
“铜臭味闻起来也是很香的,尢其是在一穷二白时,那臭味可是只有天上有,香得不得了。”东方朔烦躁地朝她扬手,“好了,别多废话了,快点把该给的掏出来。”
适意在他又将手伸向她之前,不能苟同地再度对他摇首,让他丧气地收回大掌,不耐烦地与她一块大眼瞪小眼。
她还是衷心希望能够灌输一些道理给他,“爹爹说行走江湖靠的是一个义字,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有损江湖人士的颜面吗?更何况你还是个男人,向我一个弱女子索资,你不感到羞耻?”
他丝毫不以为意,“路有饿死骨就是因你口中那个骗死人不偿命的义字而来的,再说颜面能换个几两银子?我情顺活得现实点!”
“难道你没听过钱财乃身外之物?”实在是左攻右克都拼不过他的歪理,她只好祭出最后一条下下论。
东方朔冷冷低哼,“你不也好像没听过一文钱可以逼死各路英雄好汉?”
适意当下被他的义正词严给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张大了水眸怔怔地望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说的歪理听起来竟然还满有道理的?按照她自小学过诗书礼义来说,她应常是站在公理的一方没错呀,俗话不是说有个理字必能行遍天下?
怎么反倒是眼前这个要起钱来丝毫不跟她客气的男人,听起来才好似是有理的一方?
她……她会不会是踏错江湖了?
“你爹还有没有其他高见?”东方朔两手环着胸,等着看她到底是废话完毕了没有。
“好像没有……”她茫然地摇首,满脑子除了他的歪理外,一时之间倒是记不起爹爹曾经跟她说过什么至理名言。
东方朔趁着她的元神还没归回原位之前,不客气地再度朝她伸出一只讨赏的大掌。
“倘若令尊没有其他高见的话,方才的行侠仗义以及指导江湖守则的费用,一共是五十两纹银,烦请现下付讫,恕不赊欠。”
第二章
打从适意在神智都还不完全回到她躯壳里的无意识状态下,被东方朔用三言两语给唬得一愣一愣,而乘机拐走了她的五十两纹银后,这个食髓知味的男人,就像抹冤魂似地紧缠着她,非但出了林子后不与她分道扬镳,还紧跟在她的后头,频频用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眸盯着她身上的银袋直瞧。
适意紧张地盯着身边那抹与她形影不离的影子,在抬首看向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后,下意识地将腰间的银袋捉得更紧,以免在他那种打劫的眼神下,不知不觉间又被他给掏走了几锭银子。
都因这道影子的主人,她银袋里的盘缠已在他的救命之恩下,就这么无端端地不翼而飞了五十两。虽说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她是应该由经验中记取教训,以及遵照明训与这种视财为命的人不要有所牵扯才是,可是被他纠纠缠缠了老半天,她就是鼓不起勇气叫他离远一点。
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实在是太过灿烂、低沉绵厚的嗓音听起来血相常悦耳,再加上他一路上只是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什么不矩的事也没做过半件,使得她就是狠不下心板起脸来赶他走。比且到现在,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这个在一开始出手解救她时,对她笑得耶么甜、笑得那么让她觉得动心的男子,与刚才那个跟她要起钱来咄咄逼人、丝毫不手软的男人就是同一人。
爹爹说得没错,江湖里果真卧虎藏龙,各种千奇百怪的高人都有,而她此刻更深信人不可貌相这一点,因为她眼前就有个最佳例证。
一路静默无语地走了大半个山腰后,走在前头的适意终究是掩不住满肚的好奇心,缓缓放慢了脚步,很犹豫地回头看向那个似是闲着没事做的男人。
“为什么你一直跟着我?”老跟着她,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说过我包了你这桩生意。”东方朔如沐春风地朝她微笑,“既是包了你,我当然得尽责的跟在你的身边,准备随时随地的解救你一下。”他的这位小财主再次遭遇危险的机率很大,他不跟着怎么行?万一他错过了任何机会怎么办?
适意被他不伦不类的言词酡红了面颊,“说话客气点!”什么包不包的?把她当成是他的生财工具似的。
“好吧。”他倒也从善如流,很配合地改了口,“谁教你是我的小财主?你的安危就是我的责任,若是又有别人也想赚你这门生意,你大可省略了高声呼救这道手续直接向我求援,而下回我也会算你便宜些。”
她简直气急败坏,“你还想再乘机勒索我?”都已经给过他五十两纹银了,他居然还不知餍足,仍是一心一意地在她打的主意,满脑子净想着继续在她的身上发灾难财。
“那就要看我会不会再有那种机会了。”东方朔抚着下巴期盼地盯着她,“不过依你身上银袋的厚重程度来看,我想我会很有机会再度效劳的。”
适意听了转身就走,“我的运气才不会背到再让你抢一次。”
“难说,世事难料喔。”东方朔边走边挨在她的身旁问:“喂,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别走得这么急嘛。”
“戚适意。”适意在他又跟上来时,赶忙与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东方朔一骨碌地拦住她的去路,“戚?济南那个开古玩店的大富戚家?”原来这个小财主的上头还有个大财主。
“你怎么知道?”在适意又再绕过他打算继续往前走时,他却万分亲切地拉着她走往另一个方向。
他眼带精光地打量着她,“放眼山束境内,各个大富大贵人家的底细,我都摸得一清二楚。”
适意无奈地抚着眉心,心底不再对他存有什么冀望。她早该知道这个满嘴铜臭味的男人,他的心思就只会绕着银两转,若是想指望他能够有些江湖中人的正常思想,不再无时无刻不把钱字挂在嘴边,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是什么地方?”当他突地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时,适意不解地望着眼前这座她在泰山上第一次看到规模这么大的建筑。
东方朔笑意盈然地领着她走进建筑物外围的大庭,“我想你初到泰山,人生地不熟的,一定不知道夜了应到何处去投宿,所以我就擅自帮你作主选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