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是不累,只是……”喜乐摇着头,犹豫地含住了话尾,偏首拼命地思索着那张留给她深刻印象的笑脸。
“嗯?”正用竹筷插起碗里美食鸡屁股的庙爷爷,不解地看着神情怪异的她。
愈想愈不对的喜乐,二话不说地冲出庙外,再转身仰首朝上,瞪着那只蹲踞在庙檐上的瑞兽发呆。
檐上的瑞兽,口中的白牙在满天彩霞的余晖下,反射出一串粼粼白光。
“爷爷……”喜乐飞快地跑回屋内,在他张大了嘴正准备一口咬下筷上的鸡屁股时,一手按下他的筷子,“那只是什么兽?”
“哪只?”嘴巴张得大大的庙爷爷,边问边再举起筷子,迫不及待地想先祭祭空了很久的五脏庙。
竹筷很快地再遭人按下,“就是蹲在庙檐上了望的那只。”
“哦,那只啊。”他绕起了雪花似的白眉,不得已地先回答她的问题。
“是什么?”喜乐直对他点着头,而后期待地看着他。
“是嘲风兽。”回答完了后,认为自己可以好好吃顿饭的庙爷爷,再次举筷并张大了嘴。
她不满意地掩上他的嘴,“等会再吃,你先跟我说清楚点。”
“嘲风兽习性好张望或好险,它会成为殿角的走兽,是听说它能够镇压火灾。”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打断进食,庙爷爷放弃了品尝的念头,拉下她的小手全心全意地为她解惑了起来。“它又善于了望,所以多安在殿角上,据说它还可以威摄妖魔、消灾灭厄。”要是不先解决完她的小问题,看来这个鸡屁股他是吃不到了。
但这回喜乐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里,反而一直转首看着了外,久久都没动静。他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有没有在听?”
“那只兽能不能威摄妖魔我是不知道啦,但我可以肯定,他绝不能消灾灭厄。”喜乐冷静且肯定地说,从头至尾,她看向门外的眼光不曾须臾瞬离。
“为什么?”她对这个神话故事有意见,“因为我有预感,他就快就成为我们的灾难了。”她一手伸向他,偏转过他的头,让他看看门外来了什么人。尾随而来的嘲风,此刻静伫在庙门外,先是目带精光地看着庙爷爷手中的鸡屁股,再看看他们一老一小,而后,他咽了咽口水。
开饭了。
第二章
与庙爷爷一块蜷缩在庙内一角的喜乐,此刻正胆战心惊地瞪视着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男子。
就在方才,这名边看他们边留口水的男子,先是走进庙里说明他是来自神界的瑞兽嘲风,然后张大了一张足以吞下大象、且足以吓死人的血盆大口,企图吃掉他们这两个看到呆掉的爷儿俩。就在差点被吃掉的当头,喜乐首先回过神来,一手赶紧拉走已经到了嘲风口边的庙爷爷,再朝那张对准他们张大的嘴扔下一只木鱼。
木鱼破碎的声音很快的就传来,眼前这名吃了木鱼的男子皱了皱眉,将大嘴缩回原来的尺寸,扬起一手自牙缝中剔出为数不少的残碎木屑后,两眼还是炯炯地盯着他们俩,而他那种掂量他们的视线,可是让他们看得浑身发毛,在他的目光下,他们只觉自己像是待宰的鸡鸭鹅似的,而他,则是按捺不住饥饿,想一口气扑上前吃掉他们的大饕客。
“你……你要吃我们?”如临大敌的喜乐,边发抖边拉紧了比她还害怕的庙爷爷问首。
“对。”嘲风自口中吐出最后一根卡喉作哽的木屑,迫不及待地紧盯着看来比庙爷爷还可口的喜乐。
“凭什么?”虽然怕得手软脚软不停打颤了,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向这个自称神兽、却不分青红皂白就想吃人的男子沟通。
“凭我肚子饿了。”肚子饿了就该吃东西,藏冬给他的书上是这么写的。
瞪着他那张写满了理所当然的脸庞,和听着他那没有犹豫,也没半点理亏,反而还很理直气壮的口吻,惊愕过头的喜乐再一次愣愣地张大了嘴。
土霸王啊?住在皇城里的皇帝都没他这么呛!就只是因为他的肚子饿了,所以他就要吃他们?那她的肚子也很饿啊,她怎么就不会想去吃他?
回过神后,她一骨碌地直朝他摇头反对,“不行不行,你不能吃我们。”
“没有什么不行。”肚子里已经在闹饥荒的嘲风,才不理会她那没什么说服力的阻言。
“慢着……等一下。”在他又要靠过来时,愈想愈觉不对的喜,啁举高了手喊暂停。“你……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嘲风。”
她听了忙拍手大叫:“不对不对,这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嘲风不明所以地停下了脚步。
“爷爷,你刚才一定是说错了,他不是嘲风兽,他应该是那个叫饕什么……”喜乐没回答他,反而先把吓呆的庙爷爷给摇回神智,来,然后皱着细细的柳眉拉长了问号。
庙爷爷好心的提供她正确名称,“饕餮?”
“对,就是那个好吃的龙子!”如果眼前这个男的真是神兽的话,那也应该是九龙中最没品、吃遍天下也不负责的那一尾,可他报上的名却又不是,他干嘛要冒人家的名?怕做坏事被人知道吗?
听她这么一说,庙爷爷的腹里也被勾出了泛滥的疑惑。
“请问,你是不是蹲在檐上的那位?”他好声好气的向嘲风请教。
“我是。”嘲风也彬彬有礼地向他倾首。
现场有一刻沉默,半晌,庙爷爷回头白她一眼。
“那就没错了啊。”都告诉过她了,认错人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她怎么就是记不住人名?
喜乐不解地直搔着发,“可是他怎么会和另一个那么的像?”不是好吃兽就不要张大嘴找食物嘛。
“我们同出一门,他是我兄弟。”打从蹲在檐上后,他已经有千年的时间没去探望过他的兄弟。
庙爷爷听得频频点头,“有血统的啦,像是应该的。”
不应该,一点也不应该,尤其是当她被当成食物看待的时候。
“喂,你没有是非道德观?”在他又准备张大了嘴前,喜乐一把将庙爷爷推至身后,跳至他的面前对他质问。
嘲风想了想,客客气气的对她一笑,“正在学习中。”
她向得小心翼翼,“学到了兽不可食人这项道理了吗?”
“还没有。”遗憾的是,饿字当头的他,就算是听过,也会把它当成没听过。
她连忙把握机会向他开导,“听着,不许吃人!”这只兽到底是谁放出来混的?就连基本的家教他都没学好。
“人可食兽,兽何不能食人?”嘲风微微侧着头,摆上了来到人间后最常出现的一号表情给她看。
她差点呆掉。
不是因为他的问题,而是那张显得太过纯真无知的脸庞上,丝毫不见半分罪恶感,相反的,还无幸可怜得很赚人同情,让看了的人,感同身受地想跟着他一块点点头,想就这么原谅一无所知的地…不对不对,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在吃人之前,还能摆着一张天真懵懂的表情,问你为何不能吃的男人?
“喜乐?”庙爷爷伸手推推开始发呆的她。
发现自己竟沉醉在那张看似无辜的脸庞里,喜乐忙命自己清曙振作。
“因为这里是人间,既是在我们人间,你就得守人间的规矩!”看吧,就当作他不懂吧,她这个懂的人有义务要教教他。
他挑挑眉,“我不守呢?”燕吹笛说过,属于说教类的东西全是屁,虽然她长得不像狗,但他还是不能听。
她的气势立即短了三分,“呃……”他若是不想守,天皇老子也拿他没法子。
“我饿了。”解决了她的这个小问题后,嘲风慢条斯理地挽起两袖,并自十指探出锐利的利爪。
“你、你……”望着那十只不知有多锋利的爪子,大难临头的喜乐心慌慌地往庙内的一角悄悄退去。
他大步大步地跟上,喜乐回头一看,见他的脸色又像吃木鱼时那般骇人,她忙不迭地朝神案跑去,途中还拾起一块蒲团扔向他的脸上,只可惜,螳臂不能挡车,被撕得粉碎的蒲团随即在空气中化为飘飞的尘埃,还令一旁的庙爷爷打了个喷嚏。
“你饿了也别吃我呀!”躲到神案下的喜乐,在被他一把揪出来时,面无血色地对他大叫。
“我饿了一千年了……”因为眼前的猎物又麻烦又多话,一而再地不肯让他顺利的吃下肚,此时的嘲风已经渐渐失去了耐性。
“哪,喝水。”她赶忙把神案上供奉的清水水碗推至他的面前。他一把扫开,“不喝!”
“元宝蜡烛香吃不吃?”她又忙着把案上能拿的东西一骨碌的推给他。
他的脸色开始转青,“不吃!”那是鬼类才吃的,想侮辱他吗?
“啊,我知道了。”在他想张开嘴前,脑中灵光一现的喜乐.恍然在悟地拍了拍掌。
“这是做什么?”嘲风纳闷地看她启神案上取来一只香炉,两手拿着端来他的跟前,然后拼命以手扉着香炉所冒出的烟线,让那些他闻了就不快的味道全都飘至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