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你误会了,我刚说的那个累跟这个累不同。”韩渥见向来持重的韦庄脸上又再次风云变色,急急地辩解。
“我听到的都是同一个字。”韦庄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他不过是去巡城没多久,他们就造反了?
“我有事先走……”织罗见苗头不对抽腿就要跑。
“织罗,别走,他们喊累你就陪他们。”韦庄一手扯住他的后领,把他拎回原地,决定一同处罚。“他们累他们的,我为什么也要罚?”摸鱼的又不是他,关他什么事?
干嘛对他实行连坐法?
“你上次没通报就私自跑去江南的帐我还没跟你算,这会儿你就跟他们一块累。”
韦庄没法去罚那个小姐允许可以自由来去的飞离,但他可以罚这个不守令跟着去的织罗。
“你们连累我……”自知被罚定的织罗,对于这飞来的横祸满是不平,气得吼着害他的两人。
“帮个忙,不要再说那个字了好吗?”楚雀捂着隐隐作疼的头际道,他们说得愈多,她老公罚得就愈久,看样子,她这阵子皮肤是白不回来了。
※ ※ ※
正如韩渥所说的,飞离的确是去找秋水了。
飞离轻巧地潜进芙蓉阁时,秋水正在内房里睡着。
他一直静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的睡容,至夕阳西照,他引来灯火放在她的床台旁,仍旧只是看着,没将她吵醒。
直到秋水睡意浅了,眼皮微微动着即将醒过来,他才将两手撑在床边低下头吻她,等着迎接她张眸后的第一个眼神。
忽然感觉有人吻着她,秋水惊慌地急速转醒,但在那熟悉且温存的吻中她辨出了是飞离,才又安下心来,伸出手,更拉低飞离的身子好能接触到他。
飞离在她睁开眼后便坐上床榻,将攀着他的秋水抱在身上细看。
“怎么了?一身的怒气。”秋水觉得他的身体蓄绷着深沉的怒意,不明白地看着他追索的瞳眸。
“你有话没老实告诉我。”飞离尽量忍着腹内的肝火,不想对她迁怒。
“我不老实?你指的是什么?”秋水还是听了出来,发现他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中。
“左元承。”这名字如芒刺,刺得他几乎盲目失智。
“那日我不说,是不想让你为这种事生气。”秋水垂着头道。原来他指的是那天她没有把访客的事全部告诉他,他可能是听了消息才专程来问。
飞离拉着她的双手左右翻看,然后翻开她左手的袖子,瞇阴了眼眸瞪着上头的指印。
“飞离?”秋水试着把袖子拉回,但他不肯。
“这指印是他留下的?”他掩不住眼中的暴怒。
“嗯。”秋水知道瞒骗不了他,只能承认,隐城里除了他以外没别的男人可以接触到她,而他待她又有如珍宝,根本不舍得在她身下留下任何痕迹。
飞离以唇一一吻着她手臂上的淤痕,想淡去别的男人曾在她身上留下的记忆。
“他恐吓你什么?”他只听韩渥他们说的大概,而详情所知并不多。
“飞离,韦庄打退他了。”秋水不想说,婉转地拍着他的胸膛想抚平他的怒气。
“左元承家居华阴,江湖中人,当朝为官的卢亢只是他的远亲,且他与他正直的舅父不同,是个卑琐小人,结交江湖中劣类土绅调戏妇女,还自称风流。”
飞离陈述着。他常在江湖走动,这个被嘲贬的名字他不是没听过,只是以前没去仔细留意,但现在他记得可清楚了。
“你想说什么?”秋水警觉地问,飞离不是个爱管他人闲事的人,突然对她说这些,他定另有什么目的。
“我要剿了左家,这种人,留着也没用。”飞离眼神冷淡地看着她。
“不可因我兴战瑞,事情过去便罢了。”秋水心急地捧着他的脸庞,他那种肃杀的眼,只代表着左元承会惨死。“对我来说还没过去,他轻薄的可是我的人,而我今日才知。”飞离拉下她的手,如果他没有经过校武场听到韩渥他们的那番谈话,只怕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情。
“飞离,不要。”秋水害怕地道。一旦他下了决心就会去做,到时她怎么向卢亢交代?
“他惊扰了你,使你的身子大不如前,我不能放过他。”飞离最气的就是这一点,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了,左元承还吓她让她更虚弱。
“我身子变坏不是因他的缘故,是我占卦才引发体内的寒气,不能怪谁。”
秋水为了替左元承辩白,只好让他知道她又背着他占卦的这件事。
“你又占卦?占谁的卦?”飞离的脸色更难看了,决定速速把她的那些卦盘全部收掉。
“是卢亢他们。”说也不是,但不说他会更气,她慌张地看着他的表情。
“他们若不来你也不会占卦。卢亢我可以放过,但左元承罪无可恕,你别替他求了。”
飞离脸色变得冷凝,话里的杀意更深,丝毫不留给她回救的余地。
“不可以,唔……”秋水急得气血攻心,话说了一半,便按着胸口倒在他身上。
“秋水?你怎么了?”飞离震愕得忘了所有的怒气,焦急地扶着她问。
“寒气冲破涌泉、百汇,逆脉……”秋水紧闭着眼痛苦地道。
飞离按着她的脉门,发现果然真如她所说的一样血脉逆行,而她全身的寒气变得比以前更多,已经多到可以冲破她两个重穴。
“我用真气压住它。”飞离先替她点了两处穴位,止住她逆上的寒气。
“不。”秋水艰难地退出他的怀抱,勉强坐在一旁。
“秋水?”飞离讶异地看她的举动。“你不答应我不去寻仇,我不让你救。”秋水对他开着条件,而她按在床上支撑自己的双手逐渐不稳。
“别在身子上头闹性子,乖,我先帮你运气。”飞离好言劝着她,看她脸色愈来愈白,他忍不住想赶快把她的寒气镇住,忙伸出手要帮她。
“除非你应了我。”秋水喘着气推开他的手,眼底比他更执着,但她身子却忍受不了愈发刺痛的寒气不断颤抖。
“好,我答应你我不去。”飞离受不了这个情景,只好咬牙答应了她。
秋水知道他重然诺,得到他的应允后便不再硬撑,她无力地向他倒下,飞离接住她后一手环着她一手贴在她的丹田上,源源输送着他热如火的真气替她驱散体内的寒气。
“好多了吗?”飞离运气了许久,看她眉头渐渐地舒展,表情不再那么难受。
“我冷。”虽然不难受了,但她觉得天气好象变得像大雪般寒冷。
“我去请高大夫来替你看看。”飞离将她放妥盖好厚被,抚着她额间的发道。
“飞离,帮我做件事。”秋水拉下他放在她额际的手要求。
“你说。”飞离本想下床,但她碰触他的手却是冰凉凉的,他又将她连人带被地带回自己怀中让她取暖。
“我想加强爹爹为我设的阵式,日子愈接近我的生辰,我就觉得它愈镇不住我体内的寒气。”秋水倦累地合着眼道。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以前的都没这次来得厉害,可是很明显地,她的身体已经朝着那副卦所言开始衰败,连她爹爹的阵式也没法阻止。
“你要我怎么做?”飞离对五行八卦等等的玄学一窍不通,只能听她的话去办。
“唯有聚光引阳才能勉强再维持爹爹设的阵式数月,我观察过,爹爹是以草木池水为阵隔住四方,我想在这阵外再造另一个玉石阵,盼这样能撑到六月初六。
图阵我已经画好了,在书斋的桌上,只要照着上头施工即成。“要是这玉石阵也不成,那她也无计可施了。
“你安心歇着,我会交代韩渥去办。”飞离吻着她的眼睑。
“飞离……”秋水的表情像是睡着了,软软地唤着他。
“还有不全的地方吗?”飞离担心地问。
“不,我另有件事想对你说。”倚着他的胸膛,秋水慢慢地觉得温暖,仍是合着眼养神。
“什么事?”
“如果……我过不了六月初六,你就废了我爹爹许的婚约,另觅佳人良配。”
秋水迟疑了很久,才断了决心对他道。
“你要我废婚约?”飞离震惊的问,不相信她会这么说,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眼中的真意,但她闭着眼令他看不见。
“爹爹当年把我许给你,是出于一片私心为了要救我,但这样对你并不公平。”秋水睁开眼看他,眼眶聚了一层水光。
“你以为我是因为师父指婚,所以才爱你的?”飞离一看她的眼便知她在想什么,他按捺着怒气问她。
秋水别开了脸,不敢看他。
“即使没有师父的指婚,即使你没有被困在这芙蓉阁,只要我活着,你总不会属于别的男子。”飞离扳回她的脸颊,猛烈的眼神几乎要吞噬她。
“你不答应我?”秋水胸中有股难喻的愁怅。
“我什么事都可答应你,唯独这件办不到。”飞离执拗地对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