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昱君呐呐的问:“爸,您在门外听多久了?”
“够久了,也听得够多了。”尹元鼎嘴角挂着苦笑,眼中噙泪,凄怆的说:“这就是我的好儿子、好媳妇,哈——总算让我看清楚也认了命:桑昀?”那寂寞悲凉的语气,闻者鼻酸。
桑昀喉间一梗,“我在这里。”
“我有两个儿子:可是——却宁愿一个也没有。”他心灰意冷的涩笑。
“尹叔!您别这样,您的身体要紧呀!”她哭喊。
尹志琳奔上来搀住另一边,“爸,我扶您回房休息。”
其它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我是该好好休息了。”尹元鼎有气无力的吐出话,陡然间面色刷白,一手抓住心口,喘不过气来。“啊——啊——”
“尹叔,您怎么了?尹叔——”桑昀尖叫着已陷入昏迷的尹元鼎。
“大嫂,快叫救护车,快一点,爸,您要振作一点,求求您,爸——”尹志琳泪流满颊,大叫着:“爸——爸——不要离开我——”
“尹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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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医院急诊室
一群人枯立在急诊室外等待消息,桑昀和尹志琳透过窗口频频探望。
尹元鼎送到医院时便已经呈休克状态,如今医生及护士正尽全力抢救当中。
“上帝,请不要夺走尹叔的生命,求求你——他是个好人:不该就这样死去,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和他交换——上帝,求求你不要带他走。”桑昀握住双手诚心的祷告。
急诊室内,护士正为尹元鼎打上一剂强心针,医生并按压他的心脏,开始施行人工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
医生开始采用电击心脏的方式,一次,没有反应——
再一次——
依然没有反应——
第三次——
仪器上仍是平行稳定的直线——
足足过了十五分钟,医生终于放弃了急救——
护士们也停下手边的工作,听取医生宣布死亡时间。
喀,急诊室的门开了,那听似平常的声音竟让人不寒而栗,彷佛是宣告死亡的前奏曲,冰凉的气从脚底直冲向上。
“医生,我爸怎样了?”尹志琳最接近门边,第一个发问。
桑昀全身颤抖着盯着医生的嘴型。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啊!”她一手捂住呜咽的唇,一颗心扭成一团,泪水早在看见医生的脸色时,便已滂沱如雨,沿着指缝间流泻而出。“尹叔——尹叔——”桑昀狂喊的扑倒在尹元鼎渐渐冷却的身躯上。
“爸——”尹志琳和姜嘉琪也哭跪在病床边,声声的叫唤着。
尹志耕、尹志翰和卓昱君则站在床尾,低垂着头,偶尔抹下眼角的泪,谁也不知道他们心中真正的想法。
桑昀泪眼婆娑的凝视尹元鼎平静的睡脸,心头酸楚、绞痛,无以复加。
“尹叔,尹叔——您怎么可以说走就走——您起来跟我说话呀!尹叔,我还有好多事要跟您说——您起来——呜——”
“少在那边假惺惺了,做给谁看呀!”卓昱君咕哝的说。
她的话还是落进尹志琳耳中,她抬起泪湿的脸,充满恨意的朝卓昱君挥了一巴掌,清脆而响亮。“我敬你是二嫂,处处容忍你的尖牙利嘴,可是我发觉我错了,我太姑息太忍让,才让你的气焰愈来愈嚣张,不要以为别人不吭气是怕你,你是我们尹家的媳妇,多学学大嫂,把自己的本份做好,其它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
“你——志琳,你这是怎么回事?干嘛替这个女人辩护,我哪里气焰嚣张?嚣张的人是她,爸爸是被她气死的。”她抚着红红的脸,不好发脾气,强扮着僵笑,转向丈夫,“你哑巴了?不会说句话吗?”
尹志翰心里其实对妻子挨打有些窃喜,他早就想教训这爬到他头上的女人了。
“好了,志琳,她好歹是你二嫂,你打了她一巴掌,不是不给我面子吗?”
“你干嘛这样委曲求全?你这二哥怎么当的,我是你老婆,老婆被人打了,你连吭个气都不敢,什么时候枫杨的尹副总变成一位惧妹的哥哥了?”卓昱君情意难消的嘲弄,气自己嫁了个窝囊丈夫,真遇到事情就缩到他的龟壳里。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要吵也不看看场合。”他皱眉说。
“尹志翰!你——”
“好了,你们要吵就出去吵,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办,嘉琪,打个电话通知岑律师,把爸过世的事告诉他,请他尽快来一趟。”尹志耕在脑中很快的将细节拟好,斗嘴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对,赶快去找岑律师来!爸一定有交代他什么事。”岑律师三个字提醒了卓昱君,也顾不得跟丈夫算帐了。
尹志琳不信的望着三人,其中两位还是她至亲的哥哥,竟然在这节骨眼上,满脑子想的却是尹家的财产,听着他们讨论爸爸究竟留下了多少遗产给他们,又是如何分配,不禁悲从中来,压抑不住的恸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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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
邵毓奇牵动唇角,“陈秘书,我已经不是飞腾的总裁了!老夫人找我有什么事?”他刚听说尹元鼎去世的消息,心中记挂着桑昀目前的情况,无心久留。
“不是老夫人,不过老夫人随后就会到了,请总裁进办公室便明白。”陈秘书在门上敲两下,便扭动门把向里推。
“不是老夫人?那会是谁?”他自言自语。
“是我。”屋里有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邵毓奇朝向发声处,办公桌后原本背对他的人已回过身与他正面相对,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历尽沧桑的五官有着深刻的忧郁,有着瘦而微驼的身躯,对着他微微一哂,那笑容包含着难以言喻的歉疚,他的打扮普通,像路上随处可见的中下层阶级的人。
“是我找你来。”那人又说一次,“好久不见了,孩子。”
多少年了,邵毓奇以为自己早忘了他的长相,可是才见他一眼,他已认出这男人的身份。“你——是好久不见了。”他一时词穷,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男人不以为忤,淡淡一笑,“你都长这么大了,要不是陈秘书带你进来,恐怕我都认不得了,时间过得真快。”他的语气无限唏嘘。
邵毓奇心情有些激动,该怎么称呼他呢?爸爸?还是邵先生?
“您终于还是决定回来了,这样也好,我可以放心的离开了。”老实说,邵毓奇真的松了口气。
这么多年对他的怨恨,如今再度面对他,竟发现自己早就释怀了,能见到他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你先别急着走,我回来就是要跟你谈一谈,坐。”邵明谦指着单人沙发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找了位子,“要不是在报上看到你离开邵家的新闻,我想——我还不打算回到这个家来,但是我欠你太多,从育幼院里领养你后,却从没尽过一点责任,唉!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所以我回来了,趁还来得及时,尽我最后一点心力,算是对你的补偿。”
邵毓奇浑身震动,一脸动容,“爸,有你这些话就够了,说什么补偿,都过去了,你在外头也受了不少苦了吧,也该好好享享福了。”
“你还愿意叫我爸爸,我真是太高兴了,总算没有白来,我就是死也瞑目了。”邵明谦感动得老泪纵横。
“爸——”他握住邵明谦削瘦如柴的手。
“陈秘书,以后不准随便让人进办公室,若再犯,马上给我走路。”门再次被人打开,传进邵汪桂兰威严依旧的声音。
邵明谦苦笑,“妈,您一点都没变,还是如此的跋扈。”
邵汪桂兰双眼睁得老大,表情转眼间从惊愕到狂喜,叫道:“明谦,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我的乖儿子:你总算回到妈身边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抱住失而复得的儿子,喜极而泣。
他任母亲抱着,神色黯淡无光,“妈,您一点都没有改变,还以为这十几年所受的教训会让您觉悟,看来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明谦,你还在怪妈是不是?妈是后悔了,早知道会让你离家出走,造成我们母子分离,当初我绝对不会逼你们离婚,你就原谅妈,妈老了,你真忍心和妈呕气吗?”在儿子面前她总是扮着弱势的角色,以博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