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静到连自己也害怕。
楼下应付客人的梁御豪,频频的翘首盼望,直到楚楚出现在楼梯,他马上过去,丢下正在讲话的人。
“晚餐要开始了,我们去吧。”
“好!请你带路。”她顺从而生疏。
他心头一怔,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背影。
晚宴过程不外是众人庆生,对老人家说几句好听话,切蛋糕加吃猪脚面线,一切讲究而慎重。或许是梁御豪身分的缘故,众人的眼光不时的飘至她身上,她虽觉得不快也隐忍下来,反正就这一次。
而德高望重的老太太也拉着她嘘寒问暖,直把孙子与她绑在身边,一一介绍给亲朋好友。
她嘴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不加解释也没反驳,只要老人家开心就好。
结束后,老太太力邀她住下,她仍旧带着微笑坚定的婉拒。
老太太不得已,只好先让梁御豪送她回家。
“你不高兴?”等到两人独处在车中时,梁御豪终于忍下住的问。
楚恩怜木然的望着着车窗外的车阵,没有回答。真想不到刚刚还身处高处,望着这些景象,真是太奇妙了。
遇着红灯,车子停下等候,突地一切寂静无声。
他倏地轻轻问:“为什幺要丢掉我的头发?”
未料自己的劣行暴露,她登时说下出话。
“那一直是我的宝贝,是我唯一能靠着它想你的媒介。”他静静的诉说,语气有着微愠。
她据理力争,“但那是我的头发,我有权利处理,我想丢就丢。”
他一时词穷。
“况且想我做什幺?难道在你的生命中,我是唯一被你戏弄的人,所以你才留着辫子好炫耀?”
“不是的,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他激烈的辩解,音量骤变。
她咬紧下唇,泪水就快要滴下,心里满是埋怨。
“叭!”后头的车子因为绿灯亮起,而前方的车子还不走,着急的提醒。
梁御豪索性把车子停到路边,拉起煞车器,解开安全带,把话说清楚。
“我从来……从来没有把它当成胜利品,我……我怎幺可能会那幺做呢?”他绞尽脑汁也要她相信自己,“我把它当成最重要的东西。”
她啜吸鼻子,泪水无可避免的滴下,晶莹剔透的落在她的手上。
他无措的哀求,“你不要哭,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是我错了,我错在不该玩那个可笑的游戏,我不该打那个莫名其妙的赌。”
闻言,她哭得更厉害。
见她的泪水又淌下,他急得快哭出来,“你别哭啊。你想要我怎幺做,你说,你说什幺我都答应。只要你不哭。”
她哽咽的抬起头来,“不要来找我,不要理我。”
“任何事都行,除了要我不管你。你可以要我去死,或者为你倾家荡产,就是不要赶我走。”
这是甜言蜜语,你千万不能相信!楚恩怜在心中狂喊,稳住自己又开始不坚持的心。“我爱你。”骗人!她无言的在心中狂喊。“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行不行?”他低声下气。那她会受伤!“我拜托你,我恳求你,行不行?给我一次机会。”楚恩怜背着他不语,拚命流泪。
“你或许不相信,但是除了你,我真的再也无法爱任何人,我只爱你,真的。就算那幺久没见,我还是没改变,每天脑海里充斥你哭泣的身影而痛心疾首。”
“不要再说了。”
“什幺?”
“以后不要再提以前的事。”这是她最后的让步。
有一线生机了吗?梁御豪喜出望外,赶紧保证,“好、好,我不说,我以后再也不说。”
这算她给他的缓刑是不是?不论如何,这都赐予他重生的机会。他保证他会乖乖的,绝不犯错,真的。
他没有第二条命好折磨自己。再有下一次,他怕自己熬不下去。
第九章
初秋,舒服的午后。
“为什幺不再留长发,是因为我吗?”粱御豪再次试图闯入防卫界线,触动楚恩怜的禁忌。
“别做过多的联想,我只是没时间整理。”她坐在沙发,专心折迭晒干的衣服。
他撑着头,两眼迷惘,直盯着忙碌的她,呢喃的低语,“你的长发那幺的美,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披泄在肩头的乌黑绒丝,常搔乱他年轻气盛的热血。
是他亵渎她的长发,才会再也见不着。
他们重逢的时间也够久了,快一年了。他做牛做马,力求表现,行为良好,才让楚楚对他从痛恨到怨,再由气愤到莫可奈何的接受他的存在。其间他也受过不少考验,所幸难关一一渡过。
但怎幺样她就是不肯对他松口,仍把他界定在普通朋友身上。他心知肚明,楚楚还是没法敞开心对他依赖。
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国中时期的自己是做了件多幺不可饶恕的玩笑,后继力无远弗届的影响到现在,让她仍存在着“梁御豪总有一天会伤害我的阴影”。
他觉得自己真像没名没分的情夫。
这几个月来,他也带她多次回梁家看过亲戚,见过他所有的朋友,参加家族聚会,她的态度也都是淡淡的,没特别欣喜也没愠色,仿佛全都是他一头热。
“我是你的男朋友吧?”他忍不住发丰骚。
“你说是就是罗。”她把衣服收好,开始逗弄阿怪,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那你要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意着我的无心之过?”
楚恩怜大眼瞪小眼,“不是说好别提那些前程往事?又不是小孩子。”
他顿时噤若寒蝉,缩头不再语。可他在意的是她的一句“原谅你”,而不是老是支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她猛然的冒出一句,“假如你另有新欢,想分手我随时可成全你,不用在意我。”说完后抱着猫咪回到房里,把他独自一人丢在客厅。
粱御豪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就是她这种无谓的态度,若即若离,时时刻刻的打击他,嚼食他的神经。
卓绝说得好,为爱人付出是不需要回报,可是她的不在乎却在他心中衍生恐惧感,害怕有一天她会无声无息的从他的生命中离去,让他再一次体验行尸走肉的滋味。
他明白她想保护自己的情感,却也建铸出铜墙铁壁般的屏障,任谁都跨不进。这种情况他知道自己要负点责任。朋友多少次劝他放弃她,以他的条件找个百依百顺的女孩子不是难事。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楚楚在他心中是无可取代,也永远无法磨灭的回忆。因此他宁愿慢慢的守候在她身边,等她对自己有信心,全心接受他的爱。
一派冷静而满不在乎的楚恩怜,一回到房间锁紧门,马上卸下武装,惶惑不安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
她始终没勇气面对梁御豪的屡次索爱,要她亲口证实自己爱他。可笑的是,她早就知道答案,却无法说出口。
是,她爱他。
事隔十年,当再次见面,他一脸歉意的杵在她面前时,她就已经完全原谅他了。
她之所以极力抗拒,完全是为了不想再经历那种椎心之痛,独自舔舐伤口。他们再也回不去那纯纯的年代,当一连串的恶运降临她身上,她已经同时告别年少、告别青春、告别初恋,走入人生下一个成长阶段。
她承认自己软弱也很孤独,虽然抵抗他强行进入,却没有尽全力,对他欲拒还迎的。她百般羞辱他的志气,事后又赎罪般的对他好。
这样的阴晴不定,自己都快人格分裂,他却照单全收,没说过一句重话。
她也问过自己不下百次,梁御豪对她温柔、体贴,呵护她、宠着她,为什幺自己没法对他敞开心扉,开诚布公的坦白?她好恨自己这种矛盾心态,却又无法厘清。僵持在他们俩之间的问题,她想恐怕是一时解决不了。
神啊!给她一点时间,请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相信会完全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然而神没有听到她的祈求,几日后却有另一种安排。
楚文德的病情骤然变化,情况相当危急。
楚恩怜半夜三点接到电话后,慌乱得六神无主,还是值夜班的梁思思告诉梁御豪,他才驱车载着她前往医院,聆听最新状况。
“依照这情况下去,我看至多撑过一个月。很抱歉,我无能为力。”梁思思一脸遗憾的说道。
楚恩怜坐在沙发,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寒意袭入心底。
梁御豪担忧的搂住她,问着堂妹,“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不过机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只是……”她语带保留。
“只是什幺?”他急了。
梁思思为难的摇头,“只是一旦失败,恐怕不能全身而退,这需要有很大的心理准备。”她的意思是,病人极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当事人听着两人的对话,悲切的痛哭起来。
见着她流泪,梁御豪心痛的抱搂着她,轻声呵护,“没事、没事,有我在,有我在。我再请更好的医生来治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