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衡生他——」
贺之光拍拍她的肩,试图安抚她容易激动的性子。「别慌,我慢慢告诉你。」他拉过一张椅子要她坐下。「公司面对日益竞争的庞大压力,势必要扩大。而公司所缺乏的正是海外市场,而且又有资金方面的问题。所以我们拟定几个拓展的方案,其中之一是和知名的财团合并。」
「这样很好啊!」
贺之光欠了欠身,「是啊!这项计画我们准备了三年之久。合并不是一件小事,包括人事和软、硬体设备都要慢慢的融合;而目前的瓶颈就在人事方面。」
夏冬听得很仔细,目不转睛。「瓶颈?」
「对方直刁难我们,挑剔万般。要知道,我们已投入全部的心血,假如不成功,公司将被打回原形,一切得从头来过。」
「为什麽对方要刁难你们?」
「问题就出在衡生身上。」一道宏亮的声音插入。
洪涛站在门口,回答了夏冬的问题。
「洪学长,他有什麽事能让对方不满?」夏冬还是厘不清事情的症结。
洪涛关上门,也坐到她面前。「问题就出在他太美好了。对方的负责人看上他的能力、他的品德,还有他的美色,嘿嘿……」他突然尖锐的笑出声。「负责人是个傲气凌人的女人,衡生拒绝她。这麽自恋的女人怎麽可能忍受得了被拒绝的耻辱?她仗著背後的财团支撑,开始对我们施压,甚至有意无意的放出想另找合夥人的消息。衡生就是因此被迫做出决择。」
贺之光凝视著她,慢条斯理的吐出话,「他要选择公司和他的事业,或者是选择你?」
夏冬瞠目。选择她?
他们两个大男人互视一眼,「後来我们经过一番讨论之後,决定罢免他的职位,由我们两个跟对方合作来挽救公司。」
「你们罢免他?」
「没错,我们的股份同等,只要有两人合作必能换掉另一个掌舵者。」
她心痛极了,想不到衡生是被两个情同手足的兄弟给背叛。「为著公司,你们放弃他!?你忘了当初你们胼手胝足创立公司时,衡生所付出的努力吗?」
洪涛严肃的沉下面孔,「正因为如此,他也应该牺牲。」
夏冬憎恨他们为自己的不仁不义找理由,心中怒火燃烧。可怜的傅衡生,被好友给欺骗排斥,还被暗地里捅了一刀。
这种痛苦她也尝过,十分不好受。整个人身心都受到极大的打击,对自己、对人生充满不信任感,也否定自己的一切,把自身贬抑如同垃圾一般。
要不是有衡生把她从泥沼拉起,她现在可能还陷溺其中,爬不起来。
「相信学妹应该能够明白我们的苦衷,我们实在是万不得已才会如此抉择。」
洪涛一副惋惜模样,「怪就怪衡生不肯就范。」还揶揄几句,「人家就不看上我,否则我马上首肯,高兴都来不及。」边说还偷吁了一眼夏冬的表情。正如他所料,她的神情激愤,杏眼圆瞪著他与贺之光,恨不得痛下毒手。
真是小生怕怕,提心吊胆。
「我今天算是认清你们。」
「嘿,可别为了衡生破坏我们之间的情谊。」他假意的偎过来。
夏冬退一步,眯起眼,远远的瞪著他们,「谢谢两位帮我上了宝贵的一课,我真是受益良多。」她咬牙切齿。
「不送!」贺之光背过身,听见门用力被甩上的声音,可见这小妮子气得真的不轻,铁定对他们失望彻底。
洪涛还嗤嗤笑,「嘿!你瞧!吃炸药了!」真是吃力不讨好!
「谁要你谋害人家傅衡生?」贺之光说著风凉话。
「是、是、是,都是我坏,这总行了吧!」继而两人哄堂大笑。
※ ※ ※
该怎麽样帮他呢?事业、朋友两头空,又有母亲、妹妹、甥女的事情要他担待。她却仅能尽微薄照料之意,使不出力。
夏冬沮丧万分的回家。
才扭动锁,就听见里头有骚动,门一开,一个小身影立刻扑过来,闯进她怀里。
「喔!你想杀死我啊!」夏冬惊叫著。
幼梅脸蛋红通通的,邀功道:「我参加绘画比赛,全校第一名喔!」
「好、好、好,有赏、有赏,看你是要去动物园,还是游乐场、我照单全收,最好把我的荷包榨光光,总行吧?」她宠昵的捏捏她的鼻子。
与幼梅一起生活後,她才明白为什麽人家说女儿贴心,迫不及待的想要有孩子。因为每天回家有人等门,真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又可以聊聊琐碎事,一见你不舒服,小脸满是担忧,令人感动得要命。事事以你马首是瞻,讨喜又可爱。
几日相处下来,她从厌烦、排斥到渐渐被她收服。这期间,心中的压力慢慢释放解脱,宛如跨过痛苦的深渊,重新爬起。
她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傻,为著那麽一个差劲的男人流了一缸子的泪,整个人的心情像下雨天,晴朗不起来。
这样一场恋爱让她心神俱毁,付出青春、友谊、和一些关心她的人的情谊,值得吗?实在损失大矣。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何当时双眼被蒙蔽,看不清事实的真相,白白走冤枉路?
辜负傅衡生的情,也差点糟蹋自己。
她低头望著幼梅,想起她与馨蕾的这场恩怨。
她们曾经许愿,将来生养的孩子要互称对方为乾妈呢!看来现在她还是有机会,老天待她不薄。
「吃晚饭了没?」
「吃了!」她乖巧的点头。
「秀玉阿姨带你去吃,还是买外食?」
幼梅回头,指著从厨房转出来的妇人说道:「外婆煮给我吃的。」
※ ※ ※
夏宅的客厅,坐著夏冬与傅王燕芳,还有不安分的小幼梅。桌上摆著温茶热饮,大人心事重重,小朋友则天真的望著她们的脸。
「原来这阵子都是你照顾幼梅。」傅太太感怀的低语。
夏冬惭愧的微笑,「不过是整理出一个房间,算不了什麽。真要计较起来,应该是幼梅照顾我才是。她懂事、乖巧、帮我整理家务,样样精通。有她陪我我才不寂寞,家里也多了欢笑声。」幼梅玩弄著手指,一直腻在她身边,似懂非懂,缄默著聆听大人的对话。
想起女儿的遭遇,傅太太悲从中来,愁眉苦脸的叹息,「身为馨蕾的母亲,竟不晓得她发生这样的事。」身在异地已不好过,还身陷囹圄。虽说刑期是一年,但是为人母怎受得住这种打击?
当儿子跟她吐实时,她如遭青天霹雳,无论如何不敢置信。
母女连心,这几日来的不安果然是预感。
夏冬连忙递过手帕安慰,「傅妈妈,别这样。她也是不想让你老人家担心,否则她也会有负担,心里更加不好受。」
「段一轩真不是人,他怎麽能这样对我女儿?当初花言巧语,哄得馨蕾放弃念大学,执意要陪他出国发展,结果呢?下场竟是如此不公。」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辈子都要为儿女担心受怕。
「傅妈妈!」她轻唤,眼角示意著幼梅在场,也要顾及她的心情。别以为孩子不懂,幼梅已经不是个孩子。有些小朋友从小遭遇比别人辛苦,提早长大,如她。
傅太太这才停止咒骂,收敛偏激的语气,话中却依旧掩饰不了浓浓的怨怼之意,「就可怜我的女儿和孙女。」丈夫在时,还资金大量资助他们发展,目的就是希望女儿能少吃点苦。
「馨蕾吉人天相,她会熬过这一关的。」
傅太太老泪纵横的握住夏冬的手,羞愧的说道:「衡生什麽都跟我说了,他说你也吃过那男人的苦头,馨蕾结婚宴客时你没到场,我还不明就里,心底埋怨你不懂礼数。他还说你为了这件事,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一蹶不振。要不是馨蕾鬼迷心窍,你也不用受苦。」
她苦笑,「伯母。过去的事我们不谈了,居心叵测的是那男人,绝对不是我跟馨蕾。而且要不是她,现在我的下场可能更凄惨。说到底,我才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她红透眼眶,哽咽的说:「当初还怪她背叛我。」
「冬冬——」
「我们都是男人感情不专的受害者,她运气不好替我挡下,我帮她照顾幼梅根本算不了什麽!我欠傅家太多了。」
「说什麽欠不欠的,你不就是我第二个女儿吗?从小我看到大的啊!」
「傅妈妈!」她揉著眼睛,感动得直落泪,不受控制的依偎到她怀里,享受母性呵护,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傅太太拍拍她的背。「况且以後我们家衡生还要你帮我照顾。」
她一听,骇然的弹直身体,尴尬的拭泪,吞吞吐吐的辩解,「唔……傅妈妈,你说这……什麽意思啊?」
臭傅衡生乱七八糟的胡说一通,能讲和不能讲的都分辨不清楚啊!?她有自知之明,傅妈妈肯当她是女儿,她已经很满足。替傅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她岂敢妄想,虽然说她的生命中已经容不下另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