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滇门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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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婚事公布,这几日,苍山银岭的总堂热闹非凡,人人忙得不可开交,只除了门主、门主夫人,和待嫁新娘。

  他们是各怀心事。沐开远正自部署,想利用此次机会擒住楚雄,介时双方人马立场挑明,不必再维持薄弱假象的和平。他必须先下手为强,若这一战得胜,再得火药和火器的制图,定可保滇门长安。

  至於霍小乔,从头至尾皆持反对态度,可女儿为见那汉人男子、为求一颗解药,竟甘愿冒奇险,若不是沐开远将在婚礼当天下手攻击,她怎可能把女儿许给相差二十来岁的楚雄。

  最平静的反倒是沐滟生。

  江面平稳,八艘乌篷船扬著四角帆集结而行,每艘约载十名滇门好手,船身的火焰花印记傲然绽放,在乌黑的船色中显得格外耀眼。

  前头领船,船板上,清风吹扬著女子的发丝,她握住自己的长发俐落地盘在头上,以一条锦绣头帕缠绕,结成苗族姑娘常梳的发型。

  「小姐,转过此弯,再行半至就是葫芦峡了。」一名手下来报。

  沐滟生朝他微笑,「阿克达,我知道的,谢谢你。」

  「小、小姐,这是属下该、该做的。」阿克达黝黑的脸微赭,连忙福身退下,挡不住滇门火焰花的魅力。

  葫芦峡,苗语称「苦土鲁」,是滇部百千水域中最变幻多端之境,却鲜少人知,因真正经历过的人,大都已长眠江底。

  峡如葫芦,水域一窄一宽相互交错,船只行过,以为已入平坦江面,谁料正是进入葫芦口,河道连续变化,时而缩、时而放,水势更是不同,到得後面几重,竟能激起湍急水浪,多少年来,吞噬无数性命。

  几日前,漕帮大船出现在枫林江畔,她暗自猜测,是为等灿郎前去会合。遵照阿爹指示,她率领乌篷船队前去,表明要以手上人质筹码做为交换,当下两边人马轰然而起,争斗一触及发,後来她要求与船上的当家见面,而那日,她、宋玉郎,以及张胡子三人相谈甚久,所论之事也只有他们自已知晓。

  又过两日,乌篷船队回报,道漕帮大船已被诱入葫芦峡,船身在中段峡湾徘徊漂荡,进退无路。

  凝视江水片刻,沐滟生深深吸了口气,沁冷的空气多少安稳了纷乱的思绪。她踱回船中,撩开厚布帘幕,身子探入船舱。

  那个男子依然维持相同的坐姿,背梁挺直、手置於盘腿上,自若地闭目善神。

  他知道是她,因那股扰人心智的香气,他可以不看,却无法不去呼吸。

  蛊毒消瘦了双颊,将他的轮廓刻塑得更显深沉。沐滟生心一痛,有满腹怜惜,是他弃如敝屣的自作多情,她微微笑著,想触摸他的容颜,却怕打乱现下的平静,指尖悄俏伸近,与肌肤离著些许距离,隔空抚触他的脸。

  即是如此,容灿仍感受到她掌心的热力,神俊黑眸陡地睁开,与她四目相接。

  「唉,你别又生气了。」她对住他笑,收回小手。

  容灿原打定主意不理会她,冷冷一瞪,双眼又要合上,眼角却瞥见她拿出钥匙,心下微怔,尚不明白她转什么心思,她已靠了过来,替他解除手铐脚镣。

  「待会就到葫芦峡口了。」她喃著,情难自禁,手指触著他腕上的刮痕,见到那只银环,嘴角又是微笑。

  容灿移开手,冷声道:「解开束缚,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她凝著他,瞧他冷峻至极的模样,明眸眨了眨,柔声说:「你中了毒。」

  「取人性命不一定非得用武功。」

  她好似无时无刻不在笑,成了最自然的风情。「好呀,你就把我杀了,等我变成了鬼,时时刻刻缠著你。」

  他不说话,清冷的眼底燃起火焰,心绪既冷又热,真想狠下心来,偏偏对她出不了手。对自己真是恨极、怒极。

  「你想如何?」

  沐滟生沉吟了会儿才答:「还能如何?不就拿你去和你那些弟兄谈条件。」

  容灿其实也已猜到,从方才便在思索如何扭转劣势。

  「你别妄想,我会下令要他们直接攻来,那些火药的威力你也见识过,真要打,这几艘乌篷船是不够轰的。」

  「我知道。」她又展现出无辜的神情,语调柔柔软软,「可是你的弟兄们误入葫芦峡,那峡湾易进难出,他们都自身难保了,除了乖乖听咱们的安排,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他又拿目光杀人。沐滟生咯咯轻笑,「唉,你总爱生气,我是知道的……」

  「小姐,葫芦峡口已到。」外头,阿克达来报。

  「乖乖的,要想著我呀。」她伸手摸他的脸,却被他偏头躲开。「我喜欢你,灿郎……你要记在心里。」馨香扑来,她又任性地偷了他一吻。

  快步出了船舱,映入眼帘是两旁高耸峻岭,河道极缩,为葫芦峡入口。

  「传令,各船之间锁上铁链。」这是安全进出葫芦峡的方法,入峡的船只以长铁链相系,必须留多数的船只在峡口外,如此,才可将已入峡的船拖出,不让峡湾中强大而难以预计的水流控制。

  几名好手很快地动作,八艘乌篷船以铁链连环。

  正待航入峡口,两旁崇岭间的支流响出急啸,忽闻清厉之音,滇门教众无不大惊,领船船舱中,容灿双目陡睁,炯炯有神,唇角淡淡上弯,知道那长啸是六弟宋玉郎所发,意为围击。

  他掀开船帘步出,果如所料,五艘中型武装船夹击乌篷船队,将他们困在中央,而乌篷船因为连环,造成在此紧张时刻,无法独自突围。

  武装船由四面八方轰出十来颗火药,却是一颗也没击中滇门的船,总是差了小段距离,火药沉入水里爆炸,水面不再平静,猛浪将乌篷船队弄得天昏地乱,几名手下还因此跌入江中,所幸他们个个水性极佳,尚能在乱波中稳住身子。

  「停手!莫伤我门众!」沐滟生在混乱中扬声。

  炮声停止,过了片刻,烟灰散去、江面稍息,才闻对方以内力送出浑厚声音。

  「沐家女娃儿,咱们这群汉子也不同你为难,你乖乖把咱的头子还给咱,漕帮就当没这恩怨,往後还是哥俩好、一对宝,你说如何?」张胡子呵呵大笑。

  「我说过,你不会得逞的。」容灿立在她身後,心情很是复杂,神情无变,同伴前来救助,他依然是冷冷的、淡淡的,森森地看著这一切,心中闪过疑虑,不懂为何那连续炮击,竟是弹弹虚发。

  闻声,她回眸轻睐,唇上是一朵无畏的笑。

  「小姐,他们不是困在葫芦峡?怎麽这会竟出现在此?」阿克达飞快说著族话,手中弯刀一抽,直直指向容灿,「小姐别怕,我们以他为人质,杀出一条血路吧!」

  容灿单眉一挑,沉静地瞄了瞄架在颈项上的弯刀,冷冷牵唇。

  「沐家小娃,你睡著啦?想妥了没?咱弟兄手发痒,又想点炮火过过瘾,再不说好,可别怪咱没提点。」张胡子又说。

  沐滟生似是让他逗笑了,叹著口气轻轻摇头,那可人的神情教容灿觉得诡异,心中的疑虑慢慢扩大。

  「我听到了,你若再点炮火,我的弟兄手也发痒,恐怕要将你的头儿斩成十七、八块的,到时可真对不住啦。」那软腻语调让人心酥。

  「唉唉,你这娃儿真顽皮,怎能将咱的头儿斩成十七、八块?那可丑啦。」

  「可不是。」她笑声清脆,「你的弟兄不胡来,我的弟兄自然也会安分。」

  「可咱们两边总不好这麽耗著呀!咱的弟兄光棍多,再耗下去便耽误他们讨老婆了,你倒说说该怎么办?」

  「呵呵呵……胡子伯伯,您说话可有趣了,我喜欢您。」

  身後的容灿猛地双目阴沉,他可不怎么欢喜。

  又听沐滟生轻嚷:「你且等等,我把你的头儿送回去便是,可先说好啦,你们先得放其他人离开才行。」

  「小姐?!」阿克达一心护主,那过切的神态让容灿又是没来由地不悦。

  沐滟生朝他笑,温言道:「阿克达,别担心我,我会很安全的。」小脸微抬,定定望著容灿,似是思索什麽,头一甩,又对阿克达说:「你带著大家离开,我单独送他过去便好,一完成,我会跟上你们的。」

  「不行,小姐。」他两眼发火。「阿克达送人质过去,小姐同大家先走。」

  「阿克达,你不听金鞭霞袖的号令吗?」她口气转硬,拿出滇门火焰令。「我命令你即刻率众离去,不得迟疑。」

  阿克达心不甘情不愿,瞪著那块令牌,闷声领命。

  领船上的滇门门众转乘其馀七艘乌篷船,解开连环铁链,将容灿和沐滟生单独留在船上,阿克达领著大家匆匆退出,不过须臾,已在水域十里之外。

  此时,武装船一举航向落单的乌篷船,将它团团围住。

  「三 哥。」宋玉郎轻摇书扇,乘船已触及乌篷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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