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男生立刻挪出位子来,其中一个则往他胸口捶去,笑骂:“左扬,昨天那场比赛真是精彩,尤其是你那个三分球射篮,真他妈的酷毙了。”
“还可以啦!”他不好意思的说,很快的便收拾出一片干净的桌面出来。
望着已经杯盘狼藉的桌面,左扬又说道:“喂,你们怎么才点了这么一点东西,这样就吃够了吗?要不要再点些别的?”
大家也都很给面子,连忙又点了一堆食物,才继续聊他们原来的话题。
左云涛满是兴味的看着儿子招呼客人,没想到前妻将这孩子教养得相当优秀,完全不似一般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孩子,这使他更觉愧疚,不知自己让以何种身分来面对他?
“先生,你要喝什么?”他将菜单递到男人眼前,唤回他的神智,左扬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笑问:“小妹妹,你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羞怯的望一眼高大的父亲,才慢慢的比出八根手指,左扬摸摸她的头,道:“告诉大哥哥你想要喝什么?巧克力牛奶好不好?”
她皱皱鼻子,小小的头颅用力的点头。
“好,那等一下你可得要喝光光喔!先生,那你呢?”他转头问向男人。
“麻烦给我一杯热咖啡。”他说道。
左扬收回菜单,有礼的道:“请两位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接下来他忙着清除客人留下的垃圾,并没有太多时间注意那对父女。不过却能感觉得到男人不时朝自己投来的视线,但是他没有去理会那人的心思。不是听说他移民到国外了吗?没事跑回台湾做什么?不会是良心发现,想来探望被他拋弃了十八年的前妻和儿子吧!
饿着肚子忙到快九点,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他已经累得像条狗,昨天一场球赛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今天又忙成一团,全身的筋骨都像要散了,他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呃?”他低下头,见小女孩拉着他的围裙,扬起弯弯的唇角对他笑。
左云涛抽出一张五百元付了帐,转头对女儿说道:“静纯,跟大哥哥说再见。”
小女孩乖巧的挥挥小手,“大哥哥,拜拜。”
“拜拜,记得下次再来找大哥哥玩喔!”他也向她挥挥手。
“这孩子一出生就失去母亲,所以个性变得很内向害羞,平常也很少说话,难得她会主动对你示好,看来她跟你很投缘。”左云涛还想再说些什么,今天来没见到前妻,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见到儿子的面,也算是有收获。
左扬眸光如利刃扫去,唇上挂着假意的笑,“失去母亲虽然可怜,不过也要看当父亲的愿不愿意付出更多的爱心和关怀,女儿会变成这样,不能全归因于没有母亲的照顾,那是不负责任的说法。”
“你说的没错,我不该这么说。”他被儿子驳斥得无话可说,静纯的母亲就是因为他忙于事业,无法拨出时间陪她,才在剖腹手术生下女儿后,也撒手西归了。“能把你教育得这么好,一定是个伟大的母亲。”
“当然。”他有点赌气的说。
左云涛神情黯淡,嘴角苦涩的抽搐一下,听到这回答并不意外,他牵起女儿的小手,“静纯,来,我们该走了。”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条寂寞的身影步出了泡沫红茶店,坐上了外头那辆百万名车,很快的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左扬若有所思的想,该不该把这件事跟母亲说呢?他到现在还不清楚母亲对父亲抱持着什么态度,是恨呢?还是仍爱着他?他是不反对父母破镜重圆,不过,前提是要能确定这一次父亲不会再伤母亲的心才行。
只是,现在父亲身边又多带了一个女儿,母亲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第五章
星期天。
左青蓉整个早上都在厨房里忙着,还吆喝着儿子来当助手,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煮一顿饭了,一下子她要变出七八道菜来,还真是手忙脚乱。
中午十二点不到,客人已经到了,经过这么多年和老朋友再相逢,仍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台北距离台中并不遥远,只是双方碍于多年积压在心中的疙瘩,而疏于彼此间的连系,如今再度联络上,已都过了十八年。
“呼!不行了,我不能再吃了……”谢璧年抚着凸起的肚子,和其它人一起移动到客厅坐下,如今年纪也步入中年,身材更是开始横向发展,发福的现象从肚子就可看得出来,他满足的吁了一大口气,笑道:“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平常我们工作都忙,在家也都是随便吃一吃了事,很久不曾这样好好坐下吃一顿饭了。”
听见丈夫这么说,陈梅郁也一脸回味无穷的说道:“我也是好久没吃到你煮的东西了,记得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你经常煮东西给大家吃,那段日子真令人怀念呀!哪像我,怎么学都学不会,烹饪技术数十年来如一日,还是那么差。”
左青蓉微笑的为每个人奉上一杯热茶,“被你们这么夸奖,证明我还是宝刀未老,其实我们母子都不重口腹之欲,平常在家吃得也很简单。”
两夫妻的目光有志一同的看向坐在左青蓉身旁的男孩子,心中同时在想,这孩子的外貌和左云涛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任谁也无法磨灭他们的父子关系。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都已经为人父母了。”谢璧年有感而发的说道,往事如昨,看到这孩子,宛如见到左云涛本人,难免回想起年轻时的种种,“阿扬,谢伯伯和谢伯母准备要搬到台北来长住,以后我女儿俐妤就得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左扬微感诧异,“谢伯伯的女儿要转学到绿风高中?”
“是呀!我那个女儿就像匹脱了疆的野马,幸好功课还过得去,只要有学校肯收留她就够了,更何况有你在,我们也比较放心,以前在台中就是没人管她,最后她才会交上一些坏朋友,老是给我逃课,所以,这次公司调我到台北总公司来,我们正好带她远离那些人。”话是这么说,私心里也是因为相当中意左扬,或许两家将来还可以结为亲家。
“阿扬,麻烦你有空就帮我们留意一下,只要她守规矩,不再随便逃课就好,你愿意帮谢伯母这个忙吗?”天下父母心,他们夫妻多年来只生了一个孩子,难免娇宠了些,其实女儿心地不错,就是被坏同学给带坏了,若再不管教,铸下了大错,那他们夫妻俩就后悔莫及了。
“没问题!谢伯父、谢伯母,你们继续聊,我还有一点事要出去,不陪你们了。”他跟翩翩约好要去接她,准备一起去看电影,晚上再去淡水。“妈,我先出去了。”
左青蓉送儿子到门口,“骑车小心点,不要太晚回来了。”
“知道了,拜拜!”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下冲,一颗心早已飞到唐怡翩身边。
谢璧年称赞的说道:“青蓉,看来你当年历尽千辛万苦的生下阿扬是对的,阿扬乖巧又懂事,想必是你调教有方吧!”
她坐回沙发上,浅笑道:“其实应该说是我幸运,这孩子从小就比别人早熟,大概是知道自己没有爸爸、体谅我这做妈妈的辛苦,所以特别的听话,不论是家事还是店里的生意,都尽可能的帮忙,要不是有他在,我早就垮下来了,所以,应该是他帮我比较多才对。”
“他真是越来越像他爸爸了,不只外表相像,就连动作也非常相似,一时之间我还以为自己是在跟云涛说话咧!”
陈梅郁神情一凛,握住她的手,缓缓的道出埋在心中多年,迟迟说不出口的歉意,“青蓉,对不起,这句话我一直没办法说出口,直到今天我才有勇气说出来,那天我终于提起勇气打电话给你,听到你高兴的语气,心中更是觉得惭愧……这句对不起我早在十八年前就该说了,真的对不起,青蓉,当初我不该怀疑你的人格,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居然轻易的被人给离间了,你们夫妻会离婚,我也要负一些责任……”
左青蓉泛红了眼,反握住她的手,体谅的说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这些作什么呢?你当时也是因为太爱学长了,才会吃醋、嫉妒,那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自然反应,没什么好道歉的,况且我也有错,我只想着要把自己的痛苦抒发出来,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分,所以我们会离婚并不是谁造成的错,而是我和他之间本身就存在了不少问题,就算没有人刻意的破坏,仍然会走到这一步。”
她淡然的一笑,毕竟麻雀变凤凰的戏码不是每一出戏都会有的结局,她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在命运的安排下,一位寻常人家出身的女孩儿在参加同学的生日舞会上,偶然认识了同学大哥的朋友,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巨子,那意气风发的神态,和温柔深情的眼神在一瞬间掳获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