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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是具异能者,能凭肉眼见幽冥之事。瑶光不动声色,不想点破吓著了他,只拘谨地笑了笑,“小女子是陶家村的人,公子,您手上的串铃儿是我的,请还给我可好?”

  “是我自树上取下的。”

  “我挂上去的,忘了取下。”瑶光说著,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请还给我。”不知怎地,感觉他脸色不寻常的苍白,是毫无血色的。

  瑶光正思索,伸出的小手猛地教他握住,男子的掌既冷又冰,紧紧包裹住她的。瑶光一惊,使劲儿想要挣脱,他却整个朝自己扑倒,双双跌在地上。

  “你、你——”天啊!她脑中空白一片,奋力推开他的肩膀,急急爬坐起来。

  “喂——”试著喊他,那男子毫无动静,瑶光小心翼翼蹲了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虽是气虚微弱,仍是一进一出。

  翻过他上半身,这麽近的距离,瑶光发现他挺年轻的,约弱冠之年,身长与文竹青相当,不如他清雅俊逸,五官不如他好看,可能是病著,连肤色也白得没他透亮。

  瑶光啊瑶光,你这麽比较是做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掌中的串钤儿取回。虽然,她告诉过文竹青,重新把铃子系於枝丫是为寻另一段姻缘,那时,她赌气的意味重了,想要他晓得,他不要她便算了,这世间总有谁相思与共。

  可如今串钤子让此人取下,光看他握在掌中,她一颗心都狞了起来,不喜欢呵,就是……不喜欢。

  “公子?”见他眼睫稍动,好似回魂了。

  褐目一张,锋芒流转,瑶光教那高深莫测的幻色吸引,是人的眼睛吗?她怔怔想著,嗅到紧绷的气息,身子不由得离他远些。

  “多谢……姑娘。”他彷佛知晓眉眼太过凌厉,收敛了敛,缓声道谢。

  “呃,我没帮你什么。”瑶光起身欲走。

  “是我不对。冒犯了姑娘。”他对著她背影道,气虚地咳著,勉强又说:“自小我就有心窝痛的毛病,我是……这几日才由京城迁移来此的,这边好山好水,适合养病。”他唇角无奈地上扬,双目瞧著缓下步伐、半转过身的瑶光,“家人将我看顾得紧,我是趁黑溜出来岸边散散步的,没想到老毛病又犯了,才会捉了姑娘的手,若有唐突之处,真的对不住。”末了又咳了起来。

  瑶光不知该不该相信他。“你病著,快回家去吧。这儿夜来水冻风寒,你、你别再待下。”她朝他微微福身,掉头离去。

  若教他知悉她的身分,莫不吓坏了他?!瑶光如是想,却不知身後那对诡异的眼,已将她看得透彻……

  半鬼半仙体,却有人的思维?呵,有趣。

  在抓握她的手时,便知她非生人,无鬼魂的虚幻,无精怪的妖邪,仙灵之气虽浅,却十分清明。再有,她的笑顶可爱的。

  吞噬这样的灵体,应该能助长他恢复伤势。

  无色的面容灰沉苍白,想起抓鬼老道刺在心窝那一剑,他全身关节尽僵,褐色的瞳燃烧熊熊炽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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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不该想,瑶光好烦好烦,就是控制不住思绪。

  “静心。”一贯温和的中低嗓音。

  静心!静心!他又不是她,怎知她心中澎湃?!此劓,他正自教她结手印时气贯之处,修长的指按在她手背上,两人肌肤相触,微微刺麻、好生烧烫,她感受著,心音急促,如何静得下来?!

  “我、我忘了下一个该怎麽打,是左手食指在上?还是右手?”不是忘,是压根没记起来过。他若保持距离、以口述教导,瑶光说不定学得快些。

  “结印要意随心行,重气法,不仅顺序要对,口诀亦是。”他长指施力,将瑶光纠结成团的十指震松,语气温和中带著少有的责备,“心不平气不和,如何意念贯通?你既然要学,就好好学,别浪费我苦心教你。”

  “是我错……对不起。”她望入那对静谧无波的眼瞳,很快地垂下眼睫,重新盘腿坐正,声音持平,“我会好好学。”她不想他生气,虽不曾见他发脾气的模样,但流露在言语上的责备,已教瑶光难受。

  深深瞧著她,文竹青内心实是波折起伏,他多久没动怒?

  一向是心如止水,凡事淡然面对,他不沾世俗情爱,在阴冥界中一切清楚分明,善则赏、恶则罚,如规如矩,刻画出严谨而安全的范畴,任凡间人情世事!来到森罗殿的明镜前,绝无虚言假象。

  这般的岁月他过久了,也惯了,且到她的出现,引起不该有的兴味,在止水中投下一颗小石,生起涟漪,添了乱。

  见他迟迟不出声,瑶光压制体内千斛万斗的情愫,双眸直直凝在某点。

  “我会尽力学的,待学成几分,有了自保的功夫,我独自在这水岸,大哥也能放心,届时,你就毋需日日来教导我,倒也解下一个包袱,不必再受拖累。”她唇边轻扬著笑弧,迳自合眼暗默口诀。原来,心与体可以分开,一个喊著疼,另一个却能以笑相迎。

  胸臆泛起怪异的刺疼,又是这莫名情绪,只在对著她才有的症状。

  “你不是包袱。”

  错了。对他而言,她确是累他不少。

  因她阻挠,他不得不亲自出马解决大声嫂的事;受大哥所托,在此魔胎乱世之时,他得看顾她的安危;她流连不走,想陪著小豆子一段,却未思量自己身上的阴寒之气可能伤了那孩子,到得後来,仍是他扛下这个担子,教一个孤儿奠定弘志,谋求生存之道;他对她说道,她不听,教她法术,她又无法潜心修行。

  再有,串铃儿之事已教大哥知悉,大哥那句豪放狂语不时在她脑中盘旋——

  本大师就不信,我没法将妹子嫁他为妻!

  会引出怎样的风波,瑶光已不敢想。这般模样,她不是包袱是什麽?忽而,她微微笑开,故装无谓。

  “是呀,我不是包袱。你要教我变成一坨包袱的法术儿吗?那肯好玩啦,将来谁恼了我,我便念念咒语,把他变成不动不支声的包袱。啊!”

  瑶光轻呼,因他失态了,蓦然间按住她的双臂,细长黑眸中竟有痛苦的颜色,这一时分,平静的假面正悄悄龟裂开来。

  这凝视,如炽如火,两个却不敢稍动,怕一动,从此失掉维持的界限,到得那时,他与她何以自处?又何以相处?徒增痛苦罢了。

  瑶光端详著他的五官,仔仔细细的,在他眼中瞧见挣扎。

  若是强求而得,也难畅快,她不要他有一丝一毫的不甘,两个走到这一步,她心中有憾,却已足够了。

  “竹青……我想这样唤你。”她笑得多美,温温柔柔的。“有些心中话想告诉你,就在此刻,就说这么一次,你或者不爱听,但听过了,便把它忘怀吧,永远也毋需记起……或许要我说出,我的心才可能获得真正的静然。”

  “你别说……”他竟是怕,怕她的心底话教他无法承担。眉淡蹙,他眼睫低垂著,柔音沙哑,“别说。”

  心意已现,如何不说?!

  “我说过,我不学你,无情水自流,我自知无力做到。可无情有无情的好,多情有多情的恼,我甘愿受这多情结的果,不管是好是坏、是苦是甜,我是尝到了,冷暖唯心知晓,不後悔的……”玉般透莹的脸挂著两行清泪,那唇仍是弯著美好的弧度。

  “若我成了你的苦恼,竹青,我很抱歉,但过了今夜,我绝对会管好我自己,不再

  侵扰你,也不再成为你的包袱,从今而後,我会专心一意学习,不让你为了护我而受伤,我能保护自己。”

  见他乍现迷惑,瑶光抿了抿唇续这:“大哥告诉我,灵通护体守护的是元神,那日你教热水烧淋,肯定极疼……我不再那般任性,也不再冲动,我、我会学著看顾自己,尽快让你放下担当。”

  结束一段话,她咬唇偏开头,知道他幽深的眼神梭巡著她每个细部的表情,却听不到一句回应,然而,按著她上臂的掌力这么紧,几要掐疼了她。这样……也好。

  他与她便归平静,能渐行渐远,然後再无交集。而她那些的自我多情,就埋在心中最最深处,只许自己知道。

  这样,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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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姊,你都好晚才来看我,豆子想同你说说话,等著等箸就睡著了。”

  女子坐在窗边木椅,膝上一只竹篮,全是些线料和绣针。“既然是睡了,怎还知道我来瞧你?”手边缝缀未停,她头抬也没抬。

  “我醒来,见衣服上的破洞补得漂漂亮亮,破鞋还补好、纳新底,就知道是好姊姊来过啦。若不是姊姊,还能是谁?总不可能是黑头吧!它别咬破我的裤子就谢天谢地了。”小豆子说得高兴。

  瑶光笑了出来,睨了他一眼,“快写字,没练好一百个字不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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