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您知道了,您就会改变主意接受娘吗?”程思君此时的心情异常平静,嗓子微哽的说:“从小我就在娘对爹的恨意中长大,为了报复爹的负心,在临死之前,娘交给我一项任务,要我想尽办法假冒夙敏格格住进王府,取代你们真正的女儿,享有格格应有的尊贵待遇。为了完成娘的遗愿,这几年,我一直都在等待最好的时机,那一天我故意将玉佩交给伍大山拿到当铺典当,因为那是唯一能证明夙敏格格身分的证物,只要它一出现,你们一定会很快的循线找到我,最后将我误认为你们的女儿带回去……”
“她……真的这么恨我?”颐王爷灰败着脸问。
福晋悲痛欲绝的质问:“既然你不是我的敏敏,那块玉佩为什么会在你手中?
难道……敏敏是你们抓走的?”
“不错,她的确是被我娘在街上偷抱走的。”程思若将视线调阅,不想见到福晋接下来的憎恨眼神。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福晋疯了似的大叫。
颐王爷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沮丧的问:“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你们要报复尽管找我,可是,敏敏算起来也是你的妹妹,你千万不能伤害她,快告诉我她现在人在哪里?”
“她……她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程思君一脸木然的回道:“在我娘带她回去的第三天,她就被我娘丢到山里头,就算没有饿死,也早就被野兽吃了。”
颐王爷站立不稳的叫道:“天哪!”
“我的敏敏……”福晋尖叫一声,两眼翻白,立刻晕了过去。
“来人呀!再去把大夫给我找回来……”颐王爷焦急的抱起妻子往外跑,顾不得跪在一旁悔恨交织的程思君。
“额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迭声的哭喊着,除了这三个字,她已可是,屋内除了回荡的啜泣声,没有人响应她的话。
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歉意。“我也不想这么做,我真的不想骗你们……”
程思君情急的喊道:“额娘……”
不知道趴在地上哭了多久,她才感觉到整间屋子冷得像座冰窖,原来是火盆里的木炭烧光了,也没有半个下人进来伺候。程思君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双脚来双脚跪得都麻了,她自我解嘲的忖道,她已经不是格格了,当然不会再有人来关心她。
额娘……不!福晋不知道怎么样了?按捺着想去探望她的冲动,程思君知道自己此时必是不受欢迎的人物,只能祈求她能平安无事,否则自己的罪孽就更重了。
手腕上的紫罗兰玉镯在碰撞中发出声响,程思君不禁忆起当时福晋亲手帮她戴上的情景,情不自禁的呜咽一声,她已经没有权利再拥有它了。
不单是这只紫罗兰玉镂,连同脖子上挂的、耳上戴的、发上插的贵重珠宝饰物,她一并拔下来置放在镜台前,还有那块随身携带了十二年的白玉佩,它从来就不是属于她的,是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桌上的烛火一闪一灭,像快要走到尽头。
这场戏虽然没有按着剧本上演,不过,她好歹也把它演完了。
现在该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她像缕无主幽魂般的来到屋子的一隅,打开装满鲜艳华丽衣棠的橱子,将手伸到最里头,拿出一个蓝色小包袱,她进颐王府那天穿的就是这套粗布衫裤,现在要离开这儿,就该换回原来的样子。
换好了衣裳,确定自己没带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对这个家的依恋,程思君强迫自己不要回头,轻轻的带上房门……
***
好冷!
强猛的风雪咻咻的刮在她脸上,疼得她张不开眼来。
程思君走在漫无人迹的漆黑街道上,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她用双臂环抱着自己,低着头吃力的往前迈进。
在雪地上烙下的足迹很快的又被风雪给掩埋了,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反正她也没地方可去,走到完全不能走的时候,她就解脱了。
忆起在娘临终前,自己曾经发过的毒誓,若没有完成娘的遗命,这辈子将不会得到幸福,现在毒誓应验了,她死不足惜,可是,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怎么办?
难道要让他跟着自己一块儿去吗?
干涸的眼眶又湿润了,她也不想剥夺孩子生存的权利,可是,在这世上,她还能去投靠谁呢?
对了!回南方找菁姨,只有她不会嫌弃自己,而且那儿气候温暖,适合养育孩子,就这么决定了,她要离开这块伤心地,和孩子一起重新开始。
她不能死,为了孩子她一定要活下去。
***
正午过后,晟恺在家仆的服侍下穿上灰色长袍,搭衬着玫瑰紫色、领口滚紫貂皮毛的马挂,头戴毡帽,一身时髦讲究的装扮,像是准备要出门。
“玄祺贝勒、珣梦格格,请两位在外头稍待一下,容小的进去禀告。”小顺子急切的声音由远至近。
“本格格已经等不及了。”珣梦气呼呼的嚷道:“二哥,待会儿一定要替我揍他一拳,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小顺子先一步冲进门,“启禀贝勒爷,玄祺贝勒、珣梦格格来访。”
“二哥,快点揍他!”珣梦一跨进寄啸阁的门槛,指着罪魁祸首大喊。
晟恺见两人来势汹汹,挑了下眉梢,“我又是哪里得罪咱们珣梦妹妹了,一进门就喊打喊杀的,玄祺,能不能解释一下?”
“哼!谁是你妹妹?”珣梦一脸不屑的表情。
玄祺凝重的瞟了一眼他的打扮,“你要出门?”
“嗯,我和七格格有约。”他也不隐瞒自己的计划,如果娶了她可以为自己带来更大的权势,他会慎重的考虑接受。
“就因为她不会牵动你的心,不会让你痛苦,所以你才要她?”他们多年来培养的默契,有些事不需说得太白也能明了对方的意思。
晟恺狂傲的表情一敛,“你今天是专程来教训我的吗?”
“好!先不谈这些,颐王府的夙敏格格昨天深夜或今晨可有来找你?”玄祺马上切入主题。
“没有,她该来找我吗?”
珣梦眼圈红红的,“敏姐姐也没来这里,二哥,那她会上哪儿去?”
响应她的是晟恺冷冷的讪笑声,“我昨天都跟她都把事情说开了,难不成她回去之后觉得不甘心,想利用失踪这种小把戏来闹得人尽皆知,好来威胁我?”
砰!
一词重重的拳头将他打倒在地上,向来不轻易动怒、更别说动手的玄祺也不禁肝火上升,说:“咱们从小一块长大,我自认比谁都了解你,可是,这一次你真的做得大过分了,我希望这一拳能够打醒你,不要永远沉缅住过去的阴影中,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所有的喜怒哀乐自然就会受对方的影响,你额娘带给你的伤痕之所以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是因为你爱她,才会特别在乎,我说的对不对?可是,如果你因为这样而拒绝去喜欢、去爱,放弃原本该拥有的幸福,一径的逃避,那么谁也帮不了你。”
晟恺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硬邦邦的问:“你要底要跟我说什么?”
“今天一早,颐王府的人上门说夙敏格格昨天深夜不告而别,颐王爷已经派出全部的侍卫、家仆找了一个晚上,直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半点消息,我想只要她还在京城里,你的人应该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她才对。”
晟恺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征愕,“你是说她真的失踪了?为什么?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家出走?”
玄祺口气略显迟疑,轻道:“直到刚刚颐王爷才向我吐露真相,原来昨晚夙敏格格向颐王爷和福晋坦承自己并非他们真正的女儿,而是颐王爷在十七年前和一名江湖女子所生。对方不甘被拋弃,于是在报复的心理下抱走真正的格格,然后在十七年后要她来顶替,而她,虽然如愿当上颐王府的格格,每天却活在欺骗与内疚之中,加上昨天在这儿发生的事,大概给她大大的刺激,一时承受不住就全招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晟恺错愕的喃道。
珣梦瘪着嘴说:“敏姐姐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才不会计较她是不是格格,我跟她是结拜姊妹不是吗?昨晚雪下得好大,她一个人又没地方去,可别真出了事!”
“晟恺,另外还有件事,我想有必要让你知道。”玄祺语气沉重的说:“她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我想孩子是谁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晟恺身躯猛地一僵,“你说什么?”
“敏姊姊怀了你的孩子了,难道你想说那不是你的吗?”珣梦抡起小拳头,一副准备跟他拚命的模样。
玄祺制止妹妹的动作,轻叹口气,“原先我还以为她既然怀了你的骨肉,就算离开颐王府,也会来找你才对,不过看来我猜错了,或许她根本不想再和咱们这些人往来,这才是最令我忧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