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采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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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怔怔地出神了好一会儿,方才所看见的巨影,形貌和模样都像极了??龙。

  这……怎么可能?她哑然失笑,敢情是连日来不眠不休的画龙而导致神志不清,竟然连龙的幻影都看见了。

  神魂未定之际,突然间,半空中洒落了一阵细雨,她怔然抬头,雨忽儿大忽儿小,不多时,又来了一阵急雨,雨势来得又快又急,让人淬不及防,她吓得跳起来赶忙要躲雨,却不料雨又摹地止住了,一滴也不再有。

  真是诡异又古怪的雨,她嘟嚷着。

  隐隐约约,她听见妃嫔们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直欣喜若狂地大叫??“下的是香雨、下的是香雨呀……”

  伏冉灵抬起亦被打湿的衣襟嗅了嗅,果然有股异香扑鼻,她下意识地仰头望天,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总觉得在层层云雾中会看见什么似的。

  “冉灵??”

  伏裘的喊声打断她的思绪,她看见父亲一手抓着画纸,颠颠倒倒地走向她。

  “这不是香雨。”伏裘空着的那只手抓住她的手臂,满脸通红,兴奋地大叫着“爹告诉你,这不是香雨,是酒啊、是酒啊,你知道吗?”

  伏冉灵无聊地皱了皱眉,真是醉言醉语。

  “真的是酒啊,而且不是凡酒,是天上的酒,你闻闻,多香啊??”

  “什么天上的酒,爹醉疯了吧。”她耐着性子说,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爹手上拿着谁的画?”

  “这个??”伏裘被醉意醺浊的眼珠眨了一下,然后格格地笑个不停。“皇后要我替大太子画个像,我随手就画了……”

  伏冉灵飞快地将画纸夺过来,瞥了一眼,登时吓得背脊发寒,她猜得没错,爹果然又胡画一通了,书上的人像根本不是大太子,而是面目狰狞的一只小饿鬼。

  “爹!您不要命了吗?”她怵然惊叫,飞快环看四周一眼,迅速地把画纸撕个粉碎。

  “本来就是个小鬼嘛,呵??”伏裘放声大笑,一边把脸埋进衣襟里狂嗅着,眼睛闪闪发光,喃喃地说道:“冉灵,确实是酒味没错,这不是凡间的酒,从天上落下来的美酒,玉液琼浆,这是爹一辈子不曾喝过的香醇佳酿呀!”

  看着伏裘嗜酒如命的神态,伏冉灵的疲累和耐性都被催遇到了一个极限,她再也控制不住,奋力拉扯着伏裘的衣袖。

  “爹,快回家,我不许您再喝酒了,您这个样子和疯子有什么差别。”

  “冉灵,你怎么不相信爹呢?”他被她拖得踉跄了一下,嘴里仍不停喊着。“真的是仙酒、仙酒没错,爹这辈子若能喝上一口仙酒,死也无憾了。”

  “爹,您别闹了行不行!”她大喊,父亲的疯颠惹火了她,脆弱的眼泪激迸而出。“别再这样借酒装疯了,您知不知道女儿很累,自从娘死了以后,我已经活得太累了,爹,您别再烦我了行不行啊!”

  伏裘愣住,呆呆地看着她,他所熟悉的女儿是幽静、沉稳的,不曾像此刻这样失控发怒过。

  伏冉灵旋过身,迫切地想避开父亲那张疑惑怔呆的神情,她已经受够了父亲的消极颓丧,他不只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她,她真的受够了。

  她笔直地穿过月牙门走出御花园,快步奔出宫门。

  究竟能避多远她不知道,但她只想从沉重的压力中逃出来,她一定要透透气、透透气。*************************************************************************

  南海异云宫

  喝得酩酊大醉的袭攸冥椎了椎醉倒在地板上的袭朔日,口齿不清地喊着“朔日,你醉死了吗?”

  “真那么容易死就好了……”袭朔日闭着眼睛冷笑了两声。“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滋味也比死还苦……若能醉死也好,说不定还痛快生。”

  袭攸冥缓缓抬起醉眼。唇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死过吗?怎么就知道那种苦比死还苦?”

  袭朔日恍然地笑了两声,抓起酒瓶又灌了几口。

  “别忘了自己的身分。”袭攸冥起身,踉跄了一下,“就算你想死,阎王那老头肯接待你这个日逐王?”

  “谁想当这个神!”袭朔日咬牙切齿地,把酒瓶朝墙上甩去,低吼着。“我去请玉帝降旨,把日逐王的天职让给别人,坠入轮回也比现在好!”

  袭攸冥哈哈大笑着。

  “你这个忙我可帮不了。”袭攸冥扶着桌案站走,上身仍摇摇晃晃的,他知道自己这回醉得可不轻,眼前的景物全部晃悠不定,勉强只看得见袭朔日那一头火红色的头发。“你想借酒浇愁可以,身为好友的我能陪你喝个大醉,但至于你想不想当日逐王这件事可就无能为力了,神不是不能谈情说爱,若你爱上的是天女或龙女,就奏请玉帝允婚,何必钻牛角尖,自寻烦恼呢?”

  琉璃屏风后传出了微微的叹息声。

  袭朔日咬牙不语,眉心纠结成了痛苦的线条。

  袭攸冥偏过头,醉眯着眼,费力望着琉璃屏风后的纤长身影,是“她”没错,如果朔日真的是为了“她”而痛苦欲死,想来也不是没理由的了。

  一阵酒气上涌,袭攸冥浑身焦热起来。

  “我得走了,再不定恐怕会醉得走不出你的异云宫。”

  “你是该走了,省得在我的异云宫职酒后乱性。”袭朔日低声一笑。“得罪了人事小,万一轻薄了我的侍女可就事大了,上一回大醉闯下的祸事应该没忘记吧;劝你在酒醒之前还是少到处乱晃为妙。”

  袭攸冥放声人笑了起来,他的确有这个坏毛病没错,喝醉酒总会管不住自己的言行举止,两百年前曾醉戏文殊菩萨座前的点灯侍女,诱得侍女为他动情,被贬下凡尘,这场祸闯得不小,总让袭朔日时不时的拿来调侃他。

  他醉眼迷蒙地朝外走,袭朔日仍醉卧在地上,没有送客的打算。

  袭攸冥不以为意,前颠后偃地走出异云宫。

  月明星稀。

  袭攸冥深深吸气,脑中清醒了些,便驾起瑞雾祥云,准备回步虚宫。

  度雾穿云了几万里,渐渐地,酒力在他体内发作了起来,周身仿佛烈火在烧,他燥热得受不住,拨开云雾一看,见下界有座高山河谷,他一心急着想抒解体内难耐的焦躁,索性现了本相,飞入湍急的河谷中想醒醒酒。

  他醉得没有留意随手带出来的酒瓶翻落了,造成晁东国一阵不小的骚动,也没有想到在浓云密雾中会有人不小心看见他的本相??一条灿金色的五爪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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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冉灵提着手绘的龙灯,走过一段树林子。她独自走出闺州城,走过林间小径,走了一整晚,也不知道自己打算走到哪里,茫然而无头绪,一心只想离那些烦扰的尘世越远越好。

  夜很静,她静听着蛙鸣虫卿声,也听见了凉凉的流水声。

  伏冉灵伫立在青浦河畔,这条大河阻断了她的去路,她已无路可走了。

  她缓缓蹲下身,就着河水洗去点在脸上的泪痣,仰起头,望着天上的繁星怔忡出神,想起醉鬼似的爹,再想到自己的未来,只觉前路茫茫,非常无助。

  突然间,劈空发出一阵雷轰似的巨响,她大吃一惊,循声看去,乍见青浦河水浪涌如山,波翻千层,她惊异地呆望着,远远看见翻滚的河水中放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来。

  她屏住呼吸,骇然地盯着眼前精光万丈的奇异景象,不多时,滔天狂浪陡地止息了,金光乍然褪去,河面静如明镜,倒映着的圆月微漾着,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大地河流又静默了。

  伏冉灵眨了眨眼,怀疑刚才的景象可会是自己的幻觉?她缓缓举高手中的龙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四下照看,赫然间,她看见了河岸的浅滩上躺着一个人。

  怎会有人深夜时分躺在浅滩上?她狐疑地猜想,莫非是个不幸落水的人,被河水冲到了岸边?也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若是活人,她怎能见死不救。

  她打定主意,提心吊胆地走了过去,渐渐的,她发现躺卧在浅滩上的那个人浑身上下泛着一层薄簿的金光,当她细看清楚那个人的形貌时,讶然地怔呆了,好一会儿动弹不得。

  多么俊魅慑人的一张脸孔!

  但,真正让伏冉灵惊讶的不是那张俊美无暇的容貌,而是他那一头有如黄金般灿亮的乱发,以及他那一身不属于晁东国服饰的金丝甲臼。

  伏冉灵的指尖无法克制地微微发颤,手中的龙灯也跟着隐隐晃动了起来,灯火忽明忽暗,将她眼中所见的映照得更为诡滴异样。

  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往前一探究竟,但异于寻常人的形貌却让她裹足不前,她揣测着他的身分,心头突实乱跳,在进与不进之间挣扎交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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