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药不脱衣服要怎麽敷?”他终於瞥见她背上的伤了。虽已经过十日,但扭曲的疤痕依然丑陋地布满她背部,瞧得他心痛不已。“只要敷上这伤药,三日内你的背就叫以完好如初了。”他沾了满指的药膏抹上她的背。
“哇—一”那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她背部伤疤的感觉像羽毛拂过鼻端,又酥又麻,慌得她连忙双手用力一推。
喀啦一声!皇凌尘没有被她推离开去,但她腕上的玉镯却在不经意间撞上他腰间的长剑登时碎成三截。
“啊、啊、啊——”她眼眶一红两行清泪立刻落了下来。“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哇—都是你害的,你杷玉镯赔给我呜——”
“我——”冤枉啊!大人,分明是她的玉镯来掉他的剑,玉镯才会碎的,怎麽会变成他的错呢?但她哭得这麽伤心,他也不好跟她分析事理,只好委屈地吞下这指控,耐著性子安慰她。“对不起,我会想办法帮你将镯子修好的。”
“怎麽修?碎都碎了。”看著断成三截的玉镯,她的心也快碎了。“都是你啦!要不是你欺负我,我的镯子也不会碎。”
“我欺负你?”什麽时候发生的事,他怎麽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脱我衣服,还敢不承认?”就算是未婚夫妻,没有拜堂前也不能随便脱人衣服吧?她又羞又气,泪流满面、两只小拳头不停捶打。“登徒子、大色狼!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好好好!”她都哭成这样了,他还能怎麽办。“我出去就是了。”随手捡起三截碎玉,他想,应该有办法修补才是。“我会将你的玉镯修好的,但你也要擦药好吗?那伤药真的很有效, 擦上後你的伤口就不会再热麻发痒了, 拜托你试试……”
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她气得使劲将他推出房门。“我不要听你说话,你滚出去——”
“你听我说,一定要擦药……”他还想再劝,无奈房门已经当著他的面用力关上。
段虹坐在房门边愤怒地拭著满睑泪痕。“大衰人,每次见到他都没好事。”瞧瞧她今天吃了多大的亏?身子被他看了大半!连爹娘的遗物都被他的剑撞碎了,这该死的大祸水,可恶到了极点!
擦干了泪,她跑过去捡起外衫穿上。咦!预料中,粗布衣摩擦伤口所带来的刺痛怎麽消失了?她不信脱下衣服再重新穿上。真的耶!某部分……就是他帮她上过药的那些伤口都不热不痒了,反而有种清凉感,很是舒服;那价值千金的伤药真的好神!
惊讶中,她想起他的手指在她背部游移的感觉,一阵火热轰地冲上头顶。
“讨厌的大色狼!”恨恨地骂了声,再望向那药,他可真舍得买……但,全是为了她不是吗?
她心头酸酸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双颊又红又烫,耳边尽是他离去前叮嘱她上药的声音回绕不绝,她忍不住捡起地上的药盒。
当然不可能再叫他回来帮她敷药啊!“还是去找嫣娘帮我吧!”她说,却还是没敢跨出房门,因为睑依然好红、好红,而这已经不冉是怨气的杰作了。
那是一种绵绵不断的热在她看见药盒、想起他的时候反覆不停地发作。头好晕,她的身体起了一阵阵的颤麻,令她忍不住棒著脸颊慌得手足无措。
“可恶!我就知道那个大祸水衰气冲天,果然还没成亲就害得我又得病了,可恶、可恶、可恶……”她越骂越慌,然後……唉!无助的下场食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体验过无数次惨痛的前车之鉴後,段虹始终深信著皇凌尘是天下第一大衰人,绝无仅有的超级祸水。
而经过今天的婚礼,这个信念更是坚如铁石再也动摇不了了。
拜完堂,照例新郎在外头招呼客人——其实他们也没请多少人,就皇凌尘几个部属和土地庙里十馀名住客而已。而新娘子则被送入新房内等候吃饱喝足的新郎倌进门宠幸。
段虹乖乖地坐在喜床上,头上的凤冠重得像要压断她的颈子,她数著时间不晓得几时才会有人进来帮她解除这项折磨。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等太久,新房门被敞了开来,有人走过来掀了她的红盖头,却不是皇凌尘。
“婆婆你还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吗?”昨晚老婆婆已经跟她训了一大篇三从四德了,难道尚未结束?老天,杀了她吧!再听训下去她一定会发疯。
“把手指伸出来你就如道了。”老婆婆说。
“干什麽?”问归问,段虹还是依言伸出了手指。
老婆突然拿针刺了她的手指一下。
“哇!”段虹痛呼一声。“婆婆,你干麽刺我?”
“别叫这麽大声。”老婆婆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一边抓起她受伤的手,拚命地挤著她的伤口,让血迹渲染到白布上,“今晚洞房後,你就将这块布铺在床上让你的夫君观看。”
“为什么?”
“我听说京里的人都很在乎新娘子在洞房花烛夜有没有落红,没有落红的新娘子会被丈夫休离,所以……”
“你……你以为我已失清白,所以要我用这种方法骗皇凌尘?!”老大,原来直到现在他们依然不相信她是处子之身!
发现了她的怒火,老婆婆吓得退离她一大步。“我没有那样以为啊!只是……以防万一嘛!”
“万个头啦!”她喷火。
老婆婆飞也似地逃出了新房。
段虹气得直咬牙,该死的为什麽就是没人肯相信花老大并未碰过她呢?
“我是清白的”她大喊,祈求上天降下一道巨雷来劈醒那群执迷不悟的家伙,顺便终止她被皇凌尘拖累得灾祸连连的噩运。
可无奈的是,上天并未听见她的祈求,连番的灾难并未结束。
半晌後,老庙视也拎著一块白布走了进来。“女儿啊!阿爹想了又想……”
“你什么都不准想。”又要刺伤她的手指血染白布来假装落红、欺骗皇凌尘吗?别开玩笑了,那很痛耶!
“可是女儿……”
“没有可是,你出去”她张牙舞爪像要吃人,当然盘中飧绝对是皇凌尘。
“不行啊,女儿……”老庙祝还想劝她,却被她推得直往新房门外走。
“我不想听你说话,你出去啦!”这笔帐非要算到皇凌尘身上不可,可恶!
然而,段虹还来不及找皇凌尘的碴,老庙祝已经……“女儿”两行老泪啪地落了下来。
段虹唬地跳离他一大步。“阿爹,你太奸诈,怎麽可以用这种方法对付我?”明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故意用眼泪逼他?过分!
“女儿……”可老庙祝就是欺定了她的心软。
“别想!”她喊,偏声音里的坚持已软化了大半。
“呜呜呜……”老庙祝哭得愈加逼真。“我好命苦,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女儿,却再也不听我的话了;老爹是为了她好,她居然吼我?!天哪……”
“别哭了,你……”该死,她的坚定完全崩溃了。
偏老庙祝却越哭越凄厉。“我好可怜,我是天底下最苦命的糟老头子……”
莫可奈何之下,段虹终於投降,贡献出她的第二根手指来止住老人的泪。
“好啦,你别再哭了。”
她天真地以为一次的妥协就可以解决一切,却忘了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不一会儿,老瞎子也进来了,然後是新来的嫣娘……等人,最後连丁仔和大鸿都想来凑上一脚,却叫她三拳两腿给踹了出去。
查是她十根手指也只剩一根完好无缺了;他们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只顾著掉泪、恳求、下跪、磕头,拜托她让他们刺指取血。
她能怎麽办?嘴硬心软是天性大夥儿就是看准了她拒绝不了他们的软求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结果是她得到了九方染血的巾帕,准备明儿个挂上屋顶,彰显她的冰清玉洁,顺道满足一下皇大衰人的男性自尊。
说来说去都是皇凌尘不好,没有他的霉运当头照,她怎会衰到还没开始洞房花烛夜就弄来几根手指的伤?
既然她衰到连喝口水都会塞了牙缝,当然也就没有理由让他好过了;她九根手指上的伤,她发誓定要他身上九圈牙即来补。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并称人生四大至乐。
但倘若是这种洞房花烛夜还会有人觉得开心吗?
如果有,段虹甘心花大钱为他立碑著传,流传後世,因为那个人实在是太伟大了。
她一边卸下肩上的包袱,一边走向土地庙想起自己的洞房花烛夜,那真是斑斑血泪说不尽、道不完。由那九方染血的巾帕可兹证明。
但更可恨的是她在房里吃苦受罪,那位新郎倌却在外头吃香喝辣,待他吃饱喝足、被扛进新房後立刻睡得像只死猪,半夜还把她踢下床铺,独占了她的床,一夜好梦到天明,至今……呃,三日了,犹未有清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