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儿,做人别这麽小心眼,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小心眼?”她大大地吐了口气。“拜托,是他煞气太重,人见人衰好不好?”
“那是意外,他也不想啊!”
“一次是意外、两次算巧合、三次……哈!都叫不安好心眼。”
“你想太多了。”天下父母心,就算只是收养的,老庙祝奶希望段虹家庭美满、生活幸福。“虹儿,阿爹活了这麽大把年纪了,不会看错人的,凌尘是个好孩子,你跟着他会有好日子过的,只要你肯放下成见。”
“阿爹!”段虹语含懊恼。“为什么你们都要为他说话?我就看不出他有哪点好?”
“用心看、不要用眼睛看。”老庙祝指着前方皇凌尘跟一群孩子和庙里的动物们玩得浑身泥沙、满头大汗的景象,“你看到什麽?”
“一个白痴,连躲猫猫都不会玩,小狗都比他厉害。”
“哈哈哈……”老庙祝仰头大笑。“可是他们玩得很开心啊!”
“那又怎样?”一个只会玩,却半点儿建树也没有的男人,段虹唾弃他。
“你还看不出来吗?不管是小孩还是动物,他们都很喜欢他。”老庙祝拍拍段虹的肩。“小孩和动物是最敏感的,他们不会因为某人衣著特别华丽或尊贵就喜欢他,只有真正本性良善的人才能得到小孩和动物的垂爱,皇凌尘正是那种人。”
是吗?他本性良善?段虹很怀疑,他老是破坏她的好事,事後又从没认真跟她道过歉,总是嘻嘻哈哈带过,她倒认为他很奸诈,祸水带霉运。
“很抱,歉阿爹,小孩子和动物总是太单纯,一点点好就当成天一般大;我就看不出他有哪里好?”
“眼睛。”老庙祝也不气馁,循循动诱著。“你仔细看著他的眼,远观像潭平静无波的碧湖,温和而澄澈,引人迷醉;但走近一瞧,又可以发现碧湖的深邃似大海,悠远宽广,足以容纳千江万水。”
段虹一双远山也似的黛眉深深地皱了起来。“阿爹,你要吟诗别对著我,去跟老瞎子说吧!什麽碧湖、大海的,我瞧他只是祸水一摊。”
“唉!对牛弹琴,不说也罢。”老瞎子在他们背後重重地叹了声。
段虹鼓起了双颊。“我才不是牛咧!分明是你们偏心,只看著他的好,一点儿都不知道人家的辛苦。”
“虹儿”老婆婆牵起她的手走向皇凌尘。“婆婆不会骗你的,凌尘是受过伤的人,有一颗温柔的心,知道怎麽对人好,你再试一遍了解他,你会发现他是个好夫君的。”
老婆婆用力一推,段虹没有选择馀地地倒向皇凌尘怀抱。
皇凌尘长臂一伸将她抱个正著。“婆婆?”
“你别迳跟小孩子玩,偶尔也带你的娘子四处去散散心。”老婆婆推著他们走。“快去、快去,太阳没下山前不准回来。”
又是一次赶鸭子上架的无理行为,段虹恼得直翻白眼。
皇凌尘轻笑地拉住她的手。“别气了咱们上富来镇瞧瞧,顺便买些鸡回来放养,嫣娘快生了,养些鸡给她坐月子也好。”
她本来不想理他的,但听他说要买鸡回来养,准备给嫣娘坐月子,便也由得他了。
两人一路无语,携手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富来镇。
唉!说起来他也真够祸水的,才进市集,前头便大喊著抢劫,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打打杀杀地冲了过来。
段虹竖时傻了眼。搞什麽鬼?衰星上门也不是这样,走到哪儿,麻烦就跟到哪儿!
“救命啊!”还以为那刀子就要砍上她的身了。
“小心!”皇凌尘大手圈住她的腰,一个吸气,带著她飞上领近的屋顶。
“哇!”没料到自个儿会突然飞上天,段虹吓得牙关直打颤。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帮他们捉贼。”他说著,拍拍她的肩。“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一语毕,他一晃身,走了个无影无踪。
“喂——”段虹想叫他都来不及,眼睁睁看著他投入追捕盗贼的行列中。
“这无情的家伙,居然就这样丢下我跑了,也不怕我会摔下去,真够差劲的。”不过他倒有正义感;这年头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不多了。
她由上而下看著市集里的骚动,数数贼人居然有七、八个,是结伙抢劫呢!而且个个携刀带剑的,瞧来武功不弱,皇凌尘能不能应付啊?她有些担心。
好好一个热闹的市集,都让这场骚动给破坏殆尽了,附近的店家纷纷关上大门,走避不及的小贩们则慌不择路地四处奔逃。
段虹看著皇凌尘不停地将窜逃无门的小贩们送上附近屋顶暂避风头。
他满有同情心的,可惜武功不大行。瞧他跟那群盗贼打了那麽久居然连一个人也没撂倒,逊啊!
不过衙门里的官差更差,竟没人能跟盗贼对上三招,看来要摆平那夥盗贼得靠智取不能力敌了。
沿著屋瓦、梁柱,她小山翼巽爬下屋顶,想去助他一臂之力。那秋盗贼恁地凶恶,要让他们发起狂来为所欲为,这小镇还保得住吗?她几乎可以预见一场灭镇大祸正在酝酿中,非得事先阻上不可。
第七章
另一边,皇凌尘因盗贼们越打越远,不知不觉间已打到了镇外。
段虹片刻不敢耽搁跟在他们後头拚命地跑,一心只想挽救这个小镇。该死的盗贼也不会一次只抢一点点,留得青山在不咱没柴烧嘛!硬要杀鸡取卵,笨死了。
匆匆跟到镇外,却发现皇凌尘突然神力大发,一招摆平八名盗贼,叫她看傻了眼。
直过了盏茶时间,她拉回神智,怒火随即上涌。“混蛋,有这麽好的武功,不在一开头使,反跟这群盗贼胡混了大半个时辰,他在玩什麽把戏?”
皇凌尘才收拾完毕,这群凶恶的盗贼,猛一转身,却看见段虹双手插腰瞪著他。“你怎麽来了?”
她一手指著他的鼻子,凤目里窜燃着两簇怒火。“你给我说清楚,明明可以很快收拾那群盗贼的,为什么要与他们缠斗过整条街?你自己看——”她让开步让他瞧见满目疮痍的街道。“砸光整条街很好玩吗?”
他被骂得怔忡了下。“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捣乱的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她口气可凶了。
皇凌尘却彷佛没听见她的话,悠远的目光投注在饱经劫难的街道上。“我只是想,东西坏了还可以修理,人命却不同,那是没办法重来的。”
“什麽?”她眨巴著一双迷糊的大眼。
皇凌尘扬唇一笑,好似春风拂过大地般,和暖的气息迅速抚平了她心底的懊恼。
段虹双颊不禁一红,原以为这枝大扫把生得人见人厌,不意仔细瞧来,五官还挺端正的,剑眉星目,胆鼻朱唇,虽够不上俊美无俦之流,却越瞧越觉得舒服。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是说不出心底盘根错节的纠葛。淡然地转过身,轻轻挥动袍袖,颀长的身子宛如大鹏飞掠过天际,将那些在一开头被他送上屋顶避难的人们一一抱下了地面。
逃过一劫的人们纷纷向皇凌尘道谢,他温和地回应,并指导他们收拾残局。
她看著看著,突然自己找到了答案!刚刚皇凌尘若在大街上开打,难保不会伤及无辜,为了避免伤亡,他才以救人为先,确定街上所有人的安全後,他遂将盗贼引至无人的镇外一举成擒。
这是他的善良,也是他的智慧。
不过段虹觉得很惊讶,像这样凡事以人命为优先,将逮捕犯人置於最後的捕快,他办案的时候不会绑手绑脚的吗?
尤其……她发现他居然连对歹徒都手下留惰,那群为他所制服的盗贼,除了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外,浑身无伤,比谁都健康。
皇凌尘解完所有人的危机後,重新回到段虹身边。
她秋水也似的明眸里闪烁著锐利的光芒。“你办案的时候也是这样?绝不伤人?”
她的话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瞳里,激起阵阵涟漪。“我想尽量保住自己、部属、匪徒,还有无辜百姓的命。”
“从无例外?”她敬佩他的善良,但做到这种地步不嫌偏颇吗?
“只有一次。”
“哪一次?”
“追捕花老大那次。”皇凌尘眼底的波涛转剧。
段虹心头猛一震,那场劫难犹深印於脑海,花老大给她的伤害至今仍留在她心底,伤痕虽已消失,怛伤痛没有一年半载怕是遗忘不了的。
他看著她,温和的嗓音倏地一变而为粗嘎。“当我看见他伤了你时,我真想一掌打死他。”
“唔!”她讷讷无法成言,有一种奇怪而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四肢百骸里漫流;最近她常常这样,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为什麽会这样?搞不清楚。
他握紧双拳,颀长结实的身躯泛著轻颤。“你别怕,我会控制自已,不会随便伤人的。”就算他体内流的是魔鬼的血,但只要理智还在,他此绝不允许自己的双手染上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