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柔花与仇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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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回答,侧开头不瞧他。这麽欺负人,还问她哭什麽?

  「不要哭。」他沉声低喝。

  她偏要。扁扁嘴,横波目变成流泪泉,不出声,就是流泪而已,这样子的哭法半常、非常地适合她,任谁瞧了都要心碎。

  骆斌好似很烦躁,脸上的镇静正在龟裂,抬起手靠近她,又不知自己到底想要干什麽,结果伸到半途又缩了回来,嘴角抿得死紧,额际青筋鼓动。

  连安慰一下都不会?这个人,她快被他气死了。

  一小半是伤心气愤,一小半是真的头晕难受,另一小半则存心要他紧张,静眉任著泪流满腮,身子忽地往他胸怀倒去。

  「小姐!?」这还不吓掉骆斌高傲的冷静和自持?他紧声一唤,反射地抱住软绵绵的女性身躯,垂首瞧她,见一张小脸苍白如雪,双眉难受地轻蹙著,就怎麽也管不住自己了。

  「是不是很不舒服?我让人送你回去。」他扯来自己挂在墙上的披风包裹住她,一把将她横抱,那身子几乎比棉还轻,他一愣,怜惜之情不由得大增。

  「你、你别再掉泪了。」

  静眉合著眼,泪水由睫缝滚下,她没回答,心中响起幽幽的叹息,脸转向埋进他胸怀里,这呵护的拥抱啊,可不可能持续一辈子?

  「我不回去……我要帮忙,大家都忙……我、我不能一直生病……」她喃著,断断续续,模模糊糊。

  骆斌已抱她跨出门槛,往马车停放的地方走去。

  「你不能一直生病,可是你正在生病,这里的事我会处理,你非回去不可。」安慰人一直不是他的强项。

  他抱著静眉踏步走来,外头留下来赶货的工人瞧见这一幕,全都呆了,鸦雀无声,好几对眼全愣愣地随他移动,看他往马车停放的方向走去。

  「这是……」工人甲抠抠下巴。

  「我觉得……」工人乙搓搓鼻头。

  「可能是……」工人丙眯起双眼。

  「难道其中……」工人丁摩摩双掌。

  「不会吧!?」弹棉的安师傅不能置信。那煜少爷怎麽办?

  「要不要赌一把?」染布的胡师傅老眉一挑。呵呵呵……早觉得这一对没这麽简单,暗潮汹涌,捉摸不定,今天果然有些眉目。

  这一边,骆斌才没暇理会众人「关爱」的眼神,来到马车旁,直接将静眉安置在里头,在她身边垫著软枕,神情不豫,但手劲却很温柔。

  「骆、骆骆骆总管……舞、舞舞儿来就好了,我照顾小小、小姐……」小丫鬟让整个诡怪的状况弄得头脑昏乱,怎麽才被「赶」出来没多久,小姐就让人横抱出来啦?还裹著男子被风,泪湿香腮?

  「骆总管,你、你不要欺负小姐啦!你怎麽可以把小姐弄哭?小姐知道你忙完府里内务,又跑到厂子里忙东忙西,她心里已经觉得很抱歉,很担心你,才硬要来这儿帮忙的,你、你你你……」在骆斌的瞪视下自动消音。

  「送小姐回府。要她好好休息,不准随便下床。」他筒短有力地交代,手指下意识拂去静眉腮上的残泪,没注意这一幕落入小丫头眼里有多麽暧昧。

  「你、你……双重标准……」静眉细细睁开眼,有些幽怨地望著他,喃著:「你啊,就准你管人……不让谁管你……」

  他几要痴了,不自觉摸了一把她的香颊,意识到自己这近乎登徒子的举止,他忙收回手,只沉静地道:「好好休息。」

  接著,他跃下马车,对驾车的老张又耳提面命一番,才目送马车离去。

  此时新月初升,天还没完全沉下,灰灰蓝蓝的,还见野雁的影子飞过。

  在他的身後,一阵交谈细碎地响起——

  「他还要站多久?马车早走远啦!」

  「他在冥思,脑子好的人常是这样。」

  「若他打算把那个姑娘弄到手,嗯……是得好好想想不可了。」

  「喂,借问一下,刚才那个赌是谁坐的庄?状况如何了?咦——不会吧,一赔十!?」

  ※ ※ ※

  她睡了好久吗?头还是昏昏的,眼皮还是很重呵……

  深深吸气,一股熟悉而安全的男子气味钻入鼻中,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像他的情。

  小姐!小姐!快醒来!

  哇——你们是谁?捉咱们家小姐做什麽?

  妈的!吵死啦!哪来的死丫头?

  老张!快来帮忙,快啊!小姐危险啦——哇啊——

  舞儿!?猛地,静眉睁开双眼,额上布满细汗。

  映入眼中是一间全然陌生的木房,里头摆设十分简陋,只须一眼便已看尽。

  她身上还裹著骆斌的披风,身子下垫著乱七八糟的乾草,微微喘息,勉强撑坐起来,她不是遇事惊慌的性子,慢慢地宁定心思,终於记起事情的前因後果。

  从东郊棉田回府里的路上,马车遭人拦阻,然後,他们劫走她。

  当时,她也是迷迷糊糊的,一直听到舞儿的惊唤,睁开眼,见两名蒙面的男子已跳进车内,她想说话,其中一人突然用白布捂住她的口鼻,那味道好难闻、好呛人,腥臭味冲进脑里,要推开,手伸到半途就没了劲,接著……接著她就不省人事了。

  是为钱财吗?想绑了她同华家要赎金?唉……不知舞儿和老张怎麽样了?是不是受了伤?有没有安全地回到府里?

  喉咙发痒,她咳了咳,把披风捉得好紧,费了番气力才下床站直身子,扶著破旧的木桌慢慢靠近木门,她试著去推,果不其然,木门早让人由外头上了锁。她又移到唯一的窗子,结果仍然相同,他们把她囚困在这里了。

  「有没有人呀?放我出去——」她抡起拳头捶著门板,声音并不响亮。

  「你们是谁?放我出去——」

  静眉喊了片刻,外头一直没有动静,她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墙上,木块和木块相接处有一条细小缝口,她贴上去瞧,无奈视野太狭窄,根本分辨不出身在何处,也不知事发至今已经过多少时候了。

  幽幽叹气,心想,她被劫的消息若传回府里,肯定要乱成一片、鸡飞狗跳的,娘亲若是知晓,不知会如何忧心?

  身子缓缓地滑落,靠著木墙坐著,她扯了扯衣衫,垂首细瞧这男子款式的披风,脸上浮现出苦恼又温柔的神气——

  这披风的主人阿,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七章

  骆斌快疯了。

  静眉被劫已整整过去一天,半点蛛丝马迹也追查不到。

  不知对头是谁、不知为何目的、不知她现下何处?是不是受到伤害?这麽多的不确定直要将人逼疯。

  消息是老张带回来的,他被人用木棍敲昏过去,醒来时,马车中只剩昏迷的舞儿丫头,早不见大小姐踪迹,他慌得赶紧驾车掉头,奔回厂子来。

  初闻此意外,骆斌神情窒了一窒,瞧不出多大风波,如应付所有事务般沉著以对,要人快马前去总仓知会展煜,又派人回华府向国叔调来人手,而厂子中留部分的人继续赶工,其馀的另组一队。

  他不及等待展煜,自行命人在城中搜索,他则亲领一队人马由静眉遭劫的地方为中心点,向外展开地毯式的搜寻。

  但,没有就是没有,仿佛消失了一般,对方亦未主动联系,他们仅能被动地站在原地。而整件事发生至今,展煜尚不敢让华夫人知悉。

  夜已深沉,展煜刚由官府转回华家总仓,他知此事不能拖,时间一长,静眉愈是危险,逼不得已向官方要求协助,但这麽一来,华家大小姐被劫之事想要封锁消息就不易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展煜仍做出定夺。

  「骆总管呢?」他步进总仓供办公的房里,见国叔正等候著。

  「他领著第四轮的人手继续搜索,把范围画得更大。」国叔皱著老眉,摇摇头道:「从昨晚至今,别人轮番替换,他却停也未停,水也没喝上几口。」

  展煜顿了会儿才道:「我已派人送口信给他,约在总仓这儿见面,有事要同你们谈,莫非他没收到消息?」

  「我来了。」此时,声音在门外响起。

  展煜和国叔见到跨进门来的男子心中皆是一惊。

  骆斌目中尽是红丝,下颚已冒出点点青髭,向来规矩束起的发打散开来,用一条绑绳随意系住,尚有几绺散在耳侧,眉心皱折好深,整张脸跟以往严谨自持的刻板印象有极大差别。

  「先喝杯茶。」展煜替他斟上,递至面前。

  骆斌瞧也没瞧,劈头便问:「静眉……大小姐有消息吗?」

  他眼神在展煜和国叔脸上游走,见他们摇头,双目陡地凌厉,他一声不响接过展煜递来的茶水,仰头喝尽,又迳自倒来第二杯、第三杯,好似渴得难受,壶中茶全教他喝光,涓滴不剩。

  「你又要去哪里?」展煜紧声问出,盯住他转过的背影。

  「我去找她回来。」骆斌声音持平,藏住一切心思,没谁知道他心中的煎熬,若是……若是那姑娘受了什麽伤害,遭到如何的委屈……他、他想都不敢想,只能强令自己镇定,将所有心力投入搜寻,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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