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问君可怜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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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猎逐这群狼,足足耗尽他整月的时间。

  若非狼群出没,已危害啸虎堡地域范围的牧民牲畜,向漠岩也不必半跨广大的漠南草原,将它们往北方驱逐。

  狩猎的天数,已超出预定期限太多,这是向漠岩始料未及的。纵然武艺精湛,多日来的风霜苦雪,他嘴角刚毅的线条已略显倦惫。

  追赶的狼群为数不少,他采用分散的策略,将手下分成两队人马,把部分的狼只驱往漠北与西北山麓,自己则朝东北,追踪著狼王带领的剩余狼群。

  隆冬已尽,天气依旧料峭。

  向漠岩扯紧手中的缰绳,俐落地跃下马匹,微透著冷意的风拂来,鬓发也随之轻扬。他伸手抚弄身旁那头猛兽,淡淡问道:「你也察觉到了吗?」

  那巨兽吊颈白额,背脊魁梧,甩动著头,发出低低咆叫,是一只黄金灿毛的大虫。

  *************

  动物敏锐的感受到周遭气氛,它有些躁急,向漠岩缓缓顺著它身上的斑斓软毛,安抚地轻语。

  崖上的气候变化多端,远处忽升一阵山岚,越飘越近,转眼间,已迅速地染白了周边。四方无比安静,除了动物的喷气声,连软靴踩在薄雪上的声音都显得如此清晰。

  向漠岩抬起头来,双臂微屈於两侧,凝神静听著。忽而,一声巨吼震动,他未及制止,大虫已奋力跃起,往前方一团迷雾扑去。

  「大奔!且慢!」他喊著,脚下轻功一使,亦随之而去。

  雾气越来越重,伸手不见五指,向漠岩无法辨识身在何处,却明显感应到气流中飘浮的肃杀之气。大奔不知奔向何处,他处於被动的局势,只能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

  忽地,一阵野兽怒吼划破静寂,跟著便是搏斗的声响,虎啸和狼噑此起彼落。向漠岩循声飞奔过去,只见自己的虎儿正与那狼王厮杀,两头巨兽扑咬在 一起,不住地用尖牙利爪彼此攻击。

  他手中扣住一粒小石子,向雾裹模糊的黑色狼身射去,那狼王吃痛,哀号一声,倏地往後跃开。它立在不远处,不再动作,凛凛地面著向漠岩,聪明地藉著四面的奶白雾气裹住自己,扰乱敌人的视察。

  大奔似乎负了伤,喉头呼噜地发出声响,还兀自来回走动,打算再度扑击。

  向漠岩朝虎儿轻喝一声,若仅是一只落单的狼,他并不担心,怕的是狼群蜂拥而上,而敌暗我明。这回,是他大意了。

  他心中才思索著,大奔却已按捺不住,又张牙舞爪地猛扑过去,而那狼王依旧挺立著--

  只一瞬间,向漠岩便明白它的诡计。

  形势不容许他言语,他纵身飞往,还是迟了一步。但见狼王微微偏开身躯,避过大奔扑来的攻击,大奔体形硕重,煞不住脚步,它猛地啸吼一声,金黄色的身影竟没入白雾之中,接著是石子泥块滚落的声响。

  任谁也没有料到,狼王的背後便是陡峭断崖。这只兽儿熟知山林的一切,竟懂得以此诱敌。

  向漠岩纵过狼王头顶,身子亦急速往崖下坠;他脚尖轻点崖壁上突出的岩块,藉以减缓下滑速度。见大奔庞大的身躯幸运地卡在突生的枝干间,他才双掌运气,打算将它往上推送,谁知那头恶狼竟扑了下来,一口咬住他的颈後,大有同归於尽的意图。

  向漠岩心中震惊,双掌反射地往身後击出,结实的打在狼王肚上,狼王闷哼了声,这才松口。而向漠岩一发力,体内真气尽泄,这一人一兽,如同坠霜,跌入氤氲白茫的山谷。

  山岚来得快,去得也疾,云间的阳光似又露出了脸儿……

  第一章

  百花渊的雪,融成一片残。渊谷的气温到底较为温暖,雪融为水,顺著地势起伏,汇聚成川源,涓涓往下游而去。

  平云纱轻撩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越过湿滑的石头。正午暖阳射下,光线被两侧峭壁遮挡不少,但百花渊依然温和风爽。可饶是如此,云纱细致的额上还是冒出了珠汗。

  她已经走了好远的一段路程,只为了采撷栖壁草,将之提炼成染料,这是她每年必做的功课。每年,在冬尽春来的时节,正是栖壁草结成花苞之际。它名虽为草,却开著殷紫花瓣,趁著未盛开时,截下整粒花苞,花苞饱含淡淡粉色汁液,榨炼出来再混於染料中,成为染料的基色,不会破坏原来色调,却能奇异地久保衣裳的色彩,不易褪色, 这种手法是由流袖织独特研发,已成名气,单传了三代,到了平恒平老爹这代,老爹只得一个女儿,便是平云纱。近来,平老爹的身子每下愈况,流袖织的大小事务,自然落在云纱身上。

  其实栖壁草采集的工作,可以交派给铺子里的工人,但他们粗枝大叶惯了,在采摘的过程中,常把花苞连茎处胡乱处理,而带回来的花苞榨取出的汁液,往往不到原先的一半。因此,每次采撷的工作,总是她亲力亲为。

  今年流袖织的订单比以往多几成,染房里储存的原料早已不足,若不加紧赶工制料,误了期限就不好了。云纱边思索著,掏出丝帕拭著嫩颊,赛雪肤色因劳动而更显白里透红。

  栖靠在岩壁荫凉处小憩了一会儿後,她手挽著小竹篮,朝水边步近。水不深,但异常清澈,偶尔挟带未融尽的雪块,缓慢地往下游流去。云纱蹲下身,单手掬起一捧水,凑过小睑,啜饮著掌心裹的清水,冰凉沁心,令她精神一振。

  她审视著自己的倒影,水中人儿有张灵秀雅致的脸庞,鹅蛋脸儿,小巧下巴,双眉捆翠,眼波流转。水面突起晃动,影像也潋滟成波,云纱朝水中的自己俏皮地眨眨眼,才起身要走,忽地又惊喊出声。

  那个男人立在她身後,不发一语。

  云纱直直地盯著水中陌生男子的倒影。他如鬼魅般现身,又忽地投影在水面上。云纱心跳得飞快,气不敢喘,动也不敢动,只是将手里的丝帕紧紧攒在胸口,戒备的、又有些不知所措地与他对望。

  他……受伤了吧?

  他的颈部以及肩膀全是血污,头发披散,发上亦纠结著凝结的血块。

  「你--啊!」

  云纱刚鼓足勇气启口,那名男子却突然笔直的栽入水里,登时水花四溅。

  他正巧跌落在她身旁,水珠湿了她大半身。虽说对方是陌生人,她依旧反射地伸出双手想扶持他。

  「公子……」云纱迟疑而刺探地喊了一声,见他没反应,她伸手轻推他的肩,还是文风不动。

  男子侧著脸俯趴在水面,幸好水位极浅,只及他半边脸颊;可是水濡湿了那些血污,红色的液体迅速地扩散,在清水之中染了开来。

  「公子!公子!」云纱蹲在男子身旁,不知如何是好。方才会想伸出手臂帮他,完全为一时间的反应,而礼教告诉她,光是碰触他的肩头,便已危及了名节。

  她懊恼地张望四周,期盼有人出现;可惜百花渊地处隐密,极少人烟,此时此刻,要如何寻得援手? 水的颜色越来越浑浓,这个男子需要她的帮助,紧急而迫切。

  平云纱,现在都生死关头了,你还顾忌什么?!她心中斥喝著自己,甩甩头,银牙一咬,俯过身去,吃力地将男子的肩膀扳正。

  他的身躯转为仰躺,云纱费尽气力,好不容易才把他移离水面,让他卧著干燥地皮。

  「嗯……」或许是背部接触地面,散落的石子弄疼了他,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

  「公子!公子!」云纱又一次喊著。

  这回,他似乎听见叫唤,微微睁开两眼,双唇虚弱地吐出单字。

  「水……喝水……」

  云纱知道他的渴求,匆忙将丝帕浸了清水,又折回到他身边,小手挤压著帕儿,让水润泽他的唇,流入口中。

  「慢些来,别急呵!」她按住他急欲撑起的肩头,轻柔地安抚著。

  云纱如此做了三、四次,男子口不渴了,他歪过头,合上眼睑,竟又昏厥过去。

  ***************

  云纱心头一阵惊吓,慌张中,抓起他的手腕,寻探脉搏,接著俯下身去,耳朵贴靠在他心口处--那边的跳动虽然微弱,却使她松了口气。

  该怎么做才好呢?她思忖著,轻手拨开他披散的发,探视他颈项的伤口。

  口子不大,约莫寸许深,明显是由动物的犬齿利牙造成,庆幸的是未伤血络。

  此外,他手臂、面容等处也有不少刮伤,身上的衣衫毁损,凌乱不堪。

  血乾涸在伤口的边缘,但方才他跌入水里,似是震动了伤处,她担心血块剥落,届时再度涌出鲜血,而她身边没带止血散,对草药又一窍不通,只能搬来一些石头垫著他的肩背,尽量使他抬高上身, 做完这些布置,云纱已是气喘吁吁、汗水淋漓。她沾湿丝帕,小心翼翼清洗著男子的颈部,接著撕裂自己裙子里衬,裹住他颈项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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