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虎娃愣愣地问,「你们要陪他们很久很久,一辈子吗?」
双生姊妹露齿一笑,许多甜蜜尽在不言中。「若能,多久都愿意的。」
不需买虎,它们跟著那对兄弟很好。
脑中毫无预警浮出这句话,那男子笃定闲适的神色,一时间,虎娃心中颇觉怪异,又不知哪边出了差错,正待说些什么,感觉左右两边各有脚步声往这边汇集,三张俏脸同时一抬。
「我的男人来了。」虎兰儿轻语。
「我的男人也来了。」虎桂儿笑著。
姊妹俩转向虎娃儿,「真高兴遇见你,虎娃儿,你心真好,谢谢你。」盈盈一福,曼丽的身影幻化,毋需结印持咒,便能随心所欲地移形换位,很显然,这对姊妹花的灵能比虎娃更高一级。
「喂,你们——」她稍怔,回身掀开铁笼上的布巾,两头大兽安然地伏在里边,暗金的眼眨了眨,似乎在笑。
步伐愈来愈接近,不及言语,虎娃朝这对姊妹花点点头,然後在教人发现之前跃出空地,身躯伏在会馆後院外的墙影下。
男子的声音跟著响起,是今日吆喝卖艺的大汉子。
「咦,阿二,你怎么起来啦?」
另一个男音道:「睡不著,起来走走。大哥呢?怎么没睡下?」
兄弟两人步至铁笼旁,听见布巾掀开的声音,还有大兽低低呼声,猜想两人正观看著笼中两头大兽。好一会儿听见严二开口——
「大哥,今天那鞭子差些打到虎儿,我在旁瞧著,吓了老大一跳。」
严大低笑,「我以为那手鞭子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啦,旁人见著,还道每一下都打在大兽身上,整治得它们服服帖帖,其实是打在地上。唉,今天我使得有些不顺,险些伤了虎儿,还是让你瞧出来了。」
「大哥,你心里头有事吗?」
严大叹气,斟酌许久,再开口竟有些结巴,「我、我也不懂自己怎么了……我遇见一个姑娘,穿白衫的姑娘……心里总忘不了她。」
「大哥?!」严二声音微扬,跟著结巴起来,「原来……原来大哥也喜欢、喜欢上一个姑娘啦,我、我也遇见一个姑娘,穿紫衫,好美,她、她对我笑,我就丢了魂儿……」
兄弟俩忽地同声长叹。
「大哥,你想……我们会再遇上她们吗?」
「唉,我也不知道哩!」
☆ ☆ ☆
暗夜来去,虎娃回到常家。
夜深人静,真身落足在常家那片精致的园子时转化人形,俏生生地立著,纤薄的黄衫裹著窈窕身段,银光斜下,微微朦胧。
她驻足不动,嗅著周遭自然的气味,似是为著何事著恼,眉心轻拧,咬著丰唇,因无法排解而幽幽叹息。
今夜,与那对姊妹相遇,弄懂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所得的结果彻底颠覆了她心底向来认定的,才知许多事不能光看表面,而更教她感到震撼的是她们毅然决然的以身相许,虎娃感受得出她们作这决定时心中的欢喜,是心甘情愿去陪在自己男人的身边。
我的男人。
想起虎兰儿和虎桂儿对严氏兄弟的称呼,她脸上一赭,方寸大动,极其自然地,脑海中浮现一张男子俊尔逸秀的面容,眉目深邃、言语温柔,望住她时,宛若冬阳拂身,淡淡的暖意。
「虎娃。」园中悄然来了第二人。
冥想被截断,她猛地抬头,就见脑海中那名男子转为真实,立在眼前。
「天、天天赐……你怎麽在这儿?!」
他当然在这儿。常天赐半身隐在暗处,敛起目中锐光。
跟踪了她一整晚,在暗夜中守护,所有过程皆入眼底,最後又穿过漠漠月色随她而归。见她在园中独自悄立,神色难明,而自己要如何佯装不知?才会由虚转实,想弄懂她想些什么,为何迷惘。
忽地,他手成拳抵唇轻咳,虎娃如梦惊醒,连忙朝男子跑去,抚著他的背。
「你不是睡著了,怎么又醒来啦?跑来园子里做什么?」她触碰到他单薄的衣衫,心中一惊,跺著脚,语气更急,「你、你还穿得这么少?!你啊——要人家担心才快活吗?」
咳声陡地歇止,他双目舒张,凝视著,「虎娃,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她抬眸与他相视,虽觉那咳声断得有些突然,却无暇细思,因为一颗心宛如无根浮萍,在温暖水域中浮荡著,神智悠悠。
她是在担心他吗?是吗?是吗?她不禁自问。
若不是,为何见他咳得难受,眼眉俱拧时,心也跟著绞紧?
虎娃,你还不承认吗?这场以身相许的偿付,是不是由一开始的排拒痛恨演变成甘心相随?而自己就这么沉迷在他醉人的柔情里,当一个世间男子的虎妻?是吗?是这个样子吗?虎娃。
「你要……保重身体。」疑问教她错愕,尚无全然的准备,她回答不出自设的问题,唇颤著,竟有一股怯生生的神态。
男子不能自持,叹息著,双臂顺势搂住她,俯首印住她的丰唇,由浅尝而深入,他的舌温熟灵活,带著兽类舔舐的方式慢慢侵略她的唇齿,是存心的勾引,亦是情感的流露,让她融在这撩心的缠绵中。
缓缓,他离开她,两个的气息紊乱混浊,体温俱热。
「夜里醒来没瞧见你,我以为你还在生气,为今日大街上那两头虎儿,我没买下它们,你索性不跟我同房啦。」语中带笑。
「我、我睡不著,起来走走。」忽地,她将脸埋进他的胸怀,忆起那对严姓兄弟为著心里头的人儿亦是夜半难眠。
手掌自然地抚著她的背脊,他的下颚抵著妻子的香发。
「睡不著总有什么原因,你还是恼我,放不下那两头大虎?」唇亲了亲她可爱的发顶,妥协地道:「你这么喜欢虎儿,我明日让齐总管跟那对兄弟买去,你别生气了,好不?」
闻言,虎娃陡地抬头,急急便道:「不用啦!我、我不买虎了,它们跟著那对兄弟很好……」怕他察觉自己的怪异,虎娃眼神有些闪避,蠕著唇,「你自己也这么说的。」
幽暗中,微乎其微的戏谵闪过他的眼底。「不恼我了?」
虎娃顿了顿,鼻尖下意识顶著他的胸膛,这些兽类示好亲近的举动常不知不觉流露出来,她喜欢他身上的气味,教她莫名安详,遗忘身在何处。
「虎娃,你这是做什么?」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男子隐忍笑意的询问,她蓦地惊醒,才发觉自己不仅嗅遍他的胸膛,还得寸进尺揭开衣襟,伸出小舌舔舐著他的胸口。
「我、我……」她也不知道啊?!
虎娃微仰著螓首,憨憨地望住一张英俊的面容,唇水亮润泽,眼眸迷蒙。
「天赐……我不恼你了……」跳接式的回话令人莞尔。
常天赐深深瞧著她,下一秒,重重地吻住她,含住檀口中的小舌。
虎娃两只藕臂不由自主地圈在他颈後,或许是心思浮动,或许是那对虎族姊妹给了她什么刺激,又或许是解开什么禁锢、有了新的体会,今晚的她显得特别温驯。
两张唇无暇分开,男子已一把将她横抱,缓缓朝某个方向前进。
细细轻呼,她攀得更紧,语不成句地道:「天赐……快放我下来,我、我很重,你很虚,我会压伤你的……」
又是这句话,又是那个字。
常天赐眸光一沉,低低笑著,音如醇酒,在她耳畔喃喃:「我们来瞧瞧,我到底虚不虚?」
「天赐……你、你抱著我去哪儿?」不知怎地,好渴呵……
「回房。」
「睡觉吗?」她想喝水。
男子不说话,只是笑著,抱著她踢开了房门。
☆ ☆ ☆
之於虎娃,在幻化人身後,融入世间的生活著实充满著教她心动的惊奇,若能不去在意最初的目的,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姑婆的安排,什么都别多想,这般的岁月,她可以安然地过下去,身边伴著一个男子……
但呵……每每想放纵感情,又不敢放纵感情,两面矛盾。
她怕,这段姻缘以报恩为前提,当初她千般不愿,姑婆仍强势地替她决定,若是……若是自己动了情、顺遂一切,有朝一日恩情偿尽,而两个是不是就得分离,她能守著他很久很久吗?一辈子,有无可能?
她弄不懂真正的心思,也害怕弄懂,总强迫著自己不去深思。
然後,日子悠然滑过,她以人身在世间过了第一个年。
今晚是除夕夜,府里许多仆役丫鬟领了总管发的红包後都已放了假,仅留下几名轮番,有些趁著年假回家探望,有些家住得远了,乾脆在常府过年,加菜加酒不说,还可和几名相识的聚在院後小赌一番,试试手气。
常家家业虽盛,但人丁不旺,常老爷本有两名兄长,皆已英年早逝,没留下子嗣,而他虽娶了一妻一妾,这么多年也仅有常天赐一个儿子。因此常家的围炉年夜饭,就只两代四个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