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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香,给我找根绳子来!”

  “不要!不要!不要……”楚楚发现情况不妙,尖声怪叫着。阿香犹豫着没有动,灵珊知道阿香不敢真找绳子。她再看看韦楚楚,心一横,就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条纱围巾,把楚楚的一双手扯到身前,楚楚杀鸡杀狗般大叫大嚷,灵珊充耳不闻,用纱巾硬把楚楚的一双手绑了起来。楚楚又蹦又跳又叫,灵珊自己也不知道那儿来的这么大力气,居然把她的一双小手绑牢了,于是,楚楚就绑着双手,满屋子乱跳,像个猴子一样。灵珊一看,这样也不行,就严厉的对阿香喊了一句:“阿香!绳子!”阿香吓了一跳,看看灵珊的脸色,竟不敢抗拒,走进厨房去,她真的找了一根晒衣绳来。楚楚害怕了,满屋子狂跑狂叫:“不要绑我!不要绑我!不要绑我!”

  “你还敢咬人踢人抓人吗?”灵珊厉声问,又怒喝了一句:“站住!不许跑!”楚楚站住了,犹豫的望着灵珊。惧意和怯意明显的流转在她的眼睛里,她怕了,她终于怕了,她知道面前这个人不会和她妥协。她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坐到沙发上去!”她命令着。

  那孩子趔趄着,慢吞吞的挨到了沙发上。

  “阿香,给我一把梳子、一条湿毛巾,和一把指甲刀,我要把这孩子弄弄干净。”“是,小姐。”阿香遵命而行。

  十分钟后,灵珊已经把韦楚楚的头发梳好了,脸洗干净了,指甲也剪短了。那孩子从怪叫怪嚷一变而成了没嘴的葫芦。紧闭着嘴巴,她用一脸的倔强和沉默来对付灵珊。不敢再咬再踢了,但是,她那对眼睛里却充满了敌意和反叛性。

  灵珊把韦楚楚弄干净了,站起身来,她抱起自己的本子,往房外走去。走到门口,她想想不对,又回过头来,望着阿香问:“这孩子几岁了?”“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惊愕的说,“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来她家做事,只有一个多月。”

  “哦,”灵珊点点头。“告诉她爸爸,她应该送到学校里去!”她转身离去。沉默了很久的韦楚楚,望着灵珊的背影,细声细气的接了一句:“我爸爸会杀掉你!”灵珊听见了,站住了。回过头去,她看着那孩子,一对清澈明亮的眼睛,一张厚嘟嘟的小嘴,好一个漂亮的孩子!那眼睛倔强的、倨傲的迎视着她,像个小小的斗士!她摇摇头,对那孩子微微一笑。“很好,”她说:“让你爸爸来杀我吧!”

  摔了一下头,她走出了那屋子,带上了房门。

  从走廊里走过去,只隔了两户,就是她家的大门,她掏出钥匙来开门,丝毫没有料到,这个小小的女孩,竟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第二章

  晚上。灵珊坐在书桌前面,慢慢的批改着孩子们的习字簿,一面倾听着客厅里传来的笑语声。姐姐灵珍和她的男友张立嵩似乎谈得兴高采烈,灵珍那悦耳的笑声像一串小银铃在彼此撞击,清脆的流泻在这初秋的夜色里。灵珊用手托着下巴,望着台灯,忽然默默的出起神来。她想着灵珍,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姐姐,自幼,她们姐妹一起长大,亲爱得什么似的,睡一间房间,穿彼此的衣服,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和灵珍分开。可是,张立嵩闯进来了,姐姐也变了,只有和张立嵩在一起,她笑得特别甜,特别高兴,有时,她觉得自己简直在吃张立嵩的醋,她也曾和母亲说过:

  “妈!你养了二十四年的女儿,根本是为张立嵩养的嘛!她现在眼睛里只有张立嵩了。”

  “养女儿本来就是为别人养的!”刘太太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说:“有一天,你眼睛里也只会有另一个男人!不止你,连灵武长大了,也会有女朋友的!人,就是这样循环着;小时候是父母的,青年时是丈夫或妻子的,年纪再大些,就是儿女的了。”“妈,你舍得灵珍出嫁吗?”

  “有什么舍不得呢?女婿是半子,灵珍嫁了,我不会失去女儿,只会多半个儿子!”刘太太笑得更满足了。

  “哦!”灵珊眩惑的望着母亲。“妈,你知道吗?你实在是个洒脱而解人的好母亲,只是……”她顿了顿。

  “只是什么?”“只是有一点不好!”她蹙起眉头,作愁眉苦脸状。

  “那一点不好?你说得对,我就改!”刘太太大方的说,坦白而诚恳。“你使我无法对朋友们讲,我家的父母多专制,多霸道,多不近人情,多古怪,多自私,多顽固……于是,我就失去许多知己!”刘太太笑了,用手搂住灵珊的头。

  “我小时候,你外公外婆把我像管犯人一样带大,我爱上你父亲,你外公百般刁难,从他的家世、人品、学历、相貌……一一批评,评得一钱不值。我嫁了,结婚那天就发誓,我将来的儿女,决不受我所受过的苦。”

  “幸好外公外婆把你像管犯人一样带大!”灵珊说。

  “怎么?”“否则,你怎么会成为一个解人的好母亲呢!”

  刘太太笑着捏了捏她的面颊。

  “看样子,我还该感谢我的父母,对不对?”

  “当然哪!我也要感谢他们!”

  母女相对,就都笑了起来。

  现在,客厅里传来的笑语声中,还夹杂着母亲和父亲的笑谑,显然,父母和张立嵩之间相处甚欢。另外,灵武一定又在他自己房里弄他那套音响,因为,那全美十大排行榜的歌曲在一支支的轮换,却没有一支放完了的。灵珊倾听了片刻,推开了桌上的习字簿,她不耐寂寞,站起身来,往客厅走去。刚好,灵武也从他的房间里钻了出来,一看到灵珊,他就一把拉住了她:“二姐,我要募捐!”“怎么了?又要买唱片?”

  “答对了!”“我没钱!”“不要太小器!”十五岁的灵武扬了扬眉毛。“全家只有我一个是伸手阶级!你们不支持,我怎么办?”

  “我指点你一条路,”灵珊说:“坐在客厅里那位张公子,你认得吗?凡是转你姐姐念头的人,你也可以转他的念头……”“喂!灵珊!你出来!”灵珍扬着声音喊:“就不教他学好,你以为你一辈子不会交男朋友吗?”

  灵珊走进了客厅,冲着灵珍咧嘴一笑。

  “总之,我现在还没有可被敲诈的朋友!”

  “没有吗?也快了吧!”灵珍接口:“那个扫帚星呢?”

  “什么扫帚星?人家叫邵卓生!”

  “哦!是邵卓生吗?”灵珍做了个鬼脸,转头对灵武说:“灵武,我也指点你一条路,明天你去幼稚园门口等着,有个去接你二姐的扫帚星,你尽可以拦路抢劫!”

  “别胡闹!”灵珊喊:“人家还没熟到那个程度!”“没熟到那个程度就更妙了!”灵珍说:“越是不熟,越是敲诈的对象,等到熟了,反而敲诈不到了。”

  “喂喂!”做父亲的刘思谦嚷了起来:“你们姐妹两个都是学教育的,这算是什么教育?”

  “机会教育!”灵珊冲口而出。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灵武趁着一片笑声中,溜到了张立嵩身边,笑嘻嘻的叫了一声:

  “张哥哥!”“傻瓜!”灵珊笑着骂:“这声张哥哥顶多只值一百元,如果叫声大姐夫呵,那就值钱了!”

  “灵珊!”灵珍吼了一声,涨红了脸。

  “咦!奇怪了,”灵珊说:“明明想嫁他,听到大姐夫三个字还会脸红……”她望着张立嵩说:“张公子,你说实话,你希不希望灵武叫你一声大姐夫呢?”

  “求之不得!”张立嵩老实不客气的回答。

  “哎呀!你……”灵珍的脸更红了。

  满屋子的笑声更重了。就在这一屋子的喜悦嘻笑中,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女佣翠莲赶去开门,回进来报告说:

  “二小姐,有人找你!大概是找你,她说要找一位长头发的小姐!”灵珍是短发,灵珊却有一头齐腰的长发。

  “机会来了,灵武,”灵珍说:“准是那个扫帚星!”

  “不是哩!”跟随刘家多年的翠莲也知道姐妹间的戏谑。“是隔壁那个阿香!”灵珊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下午被抓伤的地方仍然在隐隐作痛。她走到了大门口,这种公寓房子从客厅到大门之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玄关。她打开大门,就一眼看到阿香呆呆的站在门外,有些儿局促,有些儿不安。

  “小姐,”阿香恭敬的说:“我家先生要我来这儿,请你过去坐一坐。”“哦!”灵珊怔了怔,望着自己那贴了橡皮膏的手臂,心里已经有了数。准是阿香把下午那一幕精采表演告诉了楚楚的父亲,那个父亲要向她致谢和道歉了。但是,这种人也古怪,要道歉就该亲自登门,那里有这样让女佣来“请”过去的道理?想必,这位韦先生“官高职大”,一向“召见”人“召”惯了。灵珊犹豫了一下,有心想要推辞,阿香已用略带焦灼和请求的眼光望着她,急急的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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