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汽车公司”专门代理德国名车,它位于世界贸易中心的三十六楼。此时正值午后三时整,午茶时间。
总经理室里,一名身材圆滚滚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白色西服,那被灯光反射出的光芒好似会刺伤人一般,还顶着颗秃了大半的头,亮晶晶的,连皮鞋都是白色的,胖嘟嘟的脸看来和蔼可亲极了!
走近一看,他颈脖上还系了个红色的蝴蝶结。如果他没坐在办公桌后的话,真会让人以为他是来表演变魔术的!
而他办公桌对面的客椅上则坐着一名同是东方人的年轻女子。一头黑色长发整齐地编起、脸蛋娇柔而纤美、一身黑色系裙式套装,腿上则摆着一部手提电脑,纤细的指头在上头敲敲打打她唇边漾着一抹淘气的笑意,与她专业的外型有些不符,却又不会让人有任何突兀之感。
“宇婕,就算我求求你吧!你来自台湾,比我熟悉那里,现在我只不过请你回台湾替我主持分公司,连这样你也要拒绝我吗?”男子自办公桌后起身,迈开他肥短的腿,略显焦急地在室内踱来踱去。
“比尔,公司里来自台湾的人不只我,不一定非要我不可吧?靓也是台湾来的呀!”任宇捷一双清亮有神的大眼闪烁着笑意。
靓,倪靓,她的好朋友--在她来到美国不久后,倪靓便和丈夫展岩熙离婚了,把儿子留在娘家后,跑来纽约投靠她。在任宇捷毕业后一年,倪靓也完成了学业,两个姐妹淘一起进人“比尔汽车公司”,直到现在。
而她,任宇婕,并没有因为当年的伤痛而一激不振。她仍是那个开朗活泼的任宇捷,只不过多了一份成熟和冷静。
“靓说要你点头回台湾,她才肯跟着回去。唉!你上回不是才提出假单吗?说你家人频频催促你该回台湾了。那时候我不准,怎么现在我求你回去,你反而又不肯回去了呢?”比尔灰白的眉紧皱,短短的双手背在身后。
他本来就想让手下这对得力助手一起去台湾主持分公司业务,谁晓得这两个女孩的性子都那么拗!
“因为那时候你说不准,我也就乖乖待下来了呀!”任宇婕笑眯眯地说。
比尔是“比尔汽车”的负责人,年近六旬的他根本不显老态。圆圆胖胖的身躯总在公司里转来转去,有些小事也都亲力亲为,很得员工的喜爱。
五年前任宇婕刚进到“比尔汽车”时,还被比尔和员工相处时的情况给吓到,可是久而久之,她渐渐了解比尔是位和善的上司,也很容易与人打成一片。比尔真的是一位很有趣的长辈!
“暧哟!宇婕啊,就当是我求你,先过去台湾帮我探探路吧!”比尔皱着脸、嘟着嘴,像个顽童般向她要求。
任宇捷见了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给我几天时间考虑吧?”
“那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慎重地考虑过后,再告诉我答案。”
总经理室的门被敲了敲,得到比尔的允许后,比尔的秘书开了门,朝任宇捷说道:“JILL,你的越洋电话喔!”
Jilt是任宇婕的英文名字。
“我知道了。”任宇捷合上手提电脑,站起身,稍微整理衣着后,向比尔告退。
她回到自己办公室里,连忙接起电话。“你好,我是任宇婕。”
“在忙吗?”电话这端,殷凯巨像个帝王般躺在超大的按摩浴缸里享受着。
“不会呀!怎么样了?我是指……你的未婚妻。”任字捷的口气有些促狭。
“好得很啊!不过,我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可不是要和你讨论我的未婚妻哪!”殷凯臣的语气轻柔低沉,偶尔夹着他好听的轻笑。
“哦?不然呢?要跟我说什么?”
“我回台湾一个多月了,你猜我遇上谁?”他懒洋洋地问。
“谁?”任宇捷有些意兴阑珊,一手持着话筒,另一只空闲的手则无意识的缠绕着电话线。
“桑家洛。”
“砰”--任宇捷手里的话筒掉落在桌面上,她心急地抓回话筒附在耳边,却听见殷凯臣笑翻了的声音。
她脸一沉,低叫道:“不要闹了!快说!”
这是她来到纽约七年,第一次听见有关“他”的消息。不是刻意忽略,而是真的没有管道得知。所以当凯臣说起有关桑家洛的事,她才会这么激动。
“我今天去车厂,恰好看见有个女孩对你的阿洛穷追不舍,那女孩的模样好像当年的你。嗯……至于阿洛会不会动心,我就不知道了。”殷凯臣满意地听见电话那端传来抽气声。
“什么?这怎么行?那小岚姐怎么办?桑家洛太可恶了!”任宇捷气冲冲地将手掌往桌面上用力一拍,整个人霍地站起身。
“唔……你刚到纽约时便一口咬定阿洛和那个辛岚在一起,可是据我所知,阿洛身旁并没有任何女性。”会不会是宇婕自己误会了呢?
“你是说……他们没有在一起?”任宇捷小心翼翼地问。事隔多年,提起桑家洛,她的心仍旧跳得飞快。
“这我不敢保证。”殷凯臣低低一笑。“你何不自己回来求证呢?”
任宇捷慢慢绽开灿烂笑颜,重重点头,应道:“我回去!”
“下了这个决定真好,可不是?”殷凯臣淡道。
“不过,请替我保密,先别让我爸妈知道,OK?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任宇捷喜孜孜地笑说。
“OK!”殷凯臣说完便挂了电话。
任宇捷单手托着腮,盈亮大眼直视办公桌对面悬挂着的一幅画,沉思着。
近一、两年,爸妈总是三不五时便催促着她回台湾,可她想,在纽约过惯了,实在不想再转换环境、重新适应--这是她给自己找的理由,也是借口。
其实是不愿意回到那个有他的地方,与他踩在同一片上地、呼吸同样的空气--这会让她更想拥有他而已。然而,他却已不能属于自己,这种感觉是痛苦的,她不愿承受。
一直以为他是幸福的,那么,她只要默默祝福他就好;可现在凯里却说,他非但没有跟小岚姐在一起,身边还出现了另一个追求者?
呼--待她回到台湾后,就可以得知所有的真相了。
她按下内线,告诉比尔她的决定。比尔自然是十分开心地应允。
一周后,任宇捷便和倪靓一同飞回了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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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晚间七点三十分,任家客厅。
“将军。”这一声宏亮兴奋的嗓音之后,是一连串声若洪钟的得意笑声。“哈哈哈……阿洛,你老是这样让我可是不行的!”
“是啊!阿洛,你会把他宠坏的!”江采筠笑脱了丈夫一眼,为丈夫和桑家洛的杯子新添上温热的冻顶乌龙。
桑家洛微微笑着。“不是我让任叔,这是任叔有实力,我甘败下风。”
“哈哈……好!好甜的一张嘴!阿洛,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婿哪!”任达远越看桑家洛是越满意。
想当年,本以为自己的怒气与冷脸可以吓退阿洛,没想到阿洛的毅力超乎他的想像。
“哼!站岗的小子没来了吧?几个礼拜不见人影,他对宇捷的感情就这样而已吗?还以为他多有耐性呢!”任达远习惯性地看问窗外,却没见到那抹总是不畏风雨的身影,撇撇嘴嗤道。
江采筠明白,丈夫说的正是桑家洛。
桑家洛天天都来任家门口站岗,似乎以为如此一来便能得到他们的认同。就在三个多星期前,他忽然消失了,任家门口不再有他挺拔的身影。也许……他终究是放弃了!
“他能够撑上这么久,也属难能可贵了。”江采筠低叹口气。这年头,肯这样付出的男孩子不多了。
“哼!这样就想收买我任达远的心吗?我怎么可能把女儿交给他哪?”
江采筠习惯性的又转头看向窗外,忽然间,她轻呼道:“啊!”
“怎么?”任达远抬眼看向妻子惊诧的模样,再顺着妻子的眼光看向窗外。那小子来了!还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看起来帅气又挺拔。
“达远,他不是不来,他是去服兵役了!”江采筠开心地说。
任达远嘴角微扬,心想:这小子的耐性果然够!
“来了又怎么样?我还是不会把宇婕交给他的。”
“唉……达远,你!”江采筠真是拿丈夫的牛脾气没辙。
就这样,两个年头过去了。在这两年里,兵役中的桑家洛,只要一放假必定往任家跑,不管刮大风、下大雨还是出大太阳,他就在那里等着。
在他退伍的这一天,他又来到了任家。让他意外的是,任达远竟然亲自开门请他进屋,让桑家洛真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才让你进来吗?”任达远凝着脸问。
桑家洛轻轻摇头。
“我得把我女儿交给一个能够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而在你在没当完兵之前,你算是个男孩。而现在,你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任达远终于露出笑容,一手还亲见地拍了拍他宽硕的肩膀,象是在鼓励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