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开玩笑的嫉妒,威力却也不小;如果卢庭南还在这里,我会希望他收回那句害我被人嫉妒的话。
而大半小时几乎都是自己在唱独角戏的易燕,转身下了结语:「算了啦!反正他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好象快下班,我该回去了。明天我再来找你。」
「明天见。」我说。
见她匆匆离去,我终于明白她并非想下来对我下马威,也不是想来认识个朋友,而是借故找来心仪的人,和对方见上一面……
所以我说爱情会使人盲了心眼,丧失自我。
☆ ☆ ☆
上班逾半个月,孙香盈还是没出现过。
而当初自告奋勇下楼帮我,宣称在两天内可以训练我成优秀售衣员的易燕,也已经因为学校考试而近两个礼拜没来上班。
与易燕一同工作的那两天,完全没习得什么售衣诀窍。她只是不断地同我聊天,也不管我到底对她所聊的话题有无兴趣或有无反应。
当各项问题随着客人的出现而出现,她的应付方法则是!请楼长周盟培出面与客人沟通——
周盟培碍于专柜老板是孙香盈,加上各个客人皆来自上层阶级,他也不好作主决定;只好又请出经理卢庭南。
卢庭南了解情况后,便指示尽量遵从客人的要求,但亦要顾及专柜的利益。
经理下这样的指示是合理的;只是,仍让人有摸不着头绪的感觉。例如,当熟客要求给予折扣时,究竟该依对方所要求而同意,或为顾及利益而拒绝?
毕竟这里的每套衣服定价皆上万,即使是个小折扣,价差便有数千元之多;我不觉得届时若孙香盈追究起来,我有能力负起这项损失。
与易燕讨论过后,决定还是接受客人的折扣要求。她认为孙香盈不可能完全依定价与客人买卖,而且高级服饰的利润极大,孙香盈不会因些许折扣而有所损失。
如此一来,在应对客人时,终于不再有无所适从的态度,加上不论衣服适不适客人,都露出赞赏的眸光、竖起大拇指说好看……便很少再受到客户的抱怨。
所以在孙香盈一直不露面,及易燕无法再帮忙的情况下,这半个月来倒没再出过什么大错。
另外,晚上的两份工作也渐渐适应了。
所以除了每天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实在太少外,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尤其光想到再过两个礼拜,便有三万元的进帐!虽然全部得呈给我的债权人——但在面对客户时,仍觉得不笑也难。
潘朗瑟强迫我接受这个工作后,没有再出现过。
不过我知道他不会就此消失的。想想他那两天的态度,就知道他不会轻饶过每个有欠于他的人。
而我,也没想过要赖他那笔帐。且我是打算在两个月后就将钱全还给他,而不想依他所令,耗上一年才与他结束债务纠纷。
很难猜测得到他会有何反应,但这回我绝对坚持我的决定。
今天上午没什么客人,我遂坐在小圆桌前打盹。
午饭过后,来了一名贵妇。
贵妇着一袭白底碎花的改良式旗袍,进来时身后有一名提着不少购物袋的跟班。她首先不带任何意思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要跟班先回车上等她。
那个司机兼跟班的中年男子依令离开后,妇人认真地翻看柜上的衣物。
工作了近半个月,空两观色的能力明显进步。
有些妇人无主见,习惯依他人的意见来下决定,我便得识相的频频赞赏……有的妇人则极度自信,只相信她自己的眼光,不喜欢旁人提意见。而这名举手投足间皆带着傲气的妇人,显然属于后者。
此时,我只需乖乖站在她的右后方,等待她的决定。
令我诧异的是,贵妇一下子挑了六套昂贵的衣装,搁在圆桌上要我打包。
我忍不住多看她一眼,发觉她空着两手,并未提着钱包。
「请问,这些您全部都……」我不禁怀疑她如何付帐。
她不耐地横我一眼,「动作快一点,我赶时间。」
没有犹豫,我迅速地计算好全部的价钱,同时仔细折妥衣服。
在交给她购物袋之前,我先请她付帐。「一共三十二万八千元,不知道您是……」
她的脸色在一秒问铁青。「你是什么意思?」
她的怒容使我愣了一下,才又说:「不知道您是刷卡付帐,还是……」
妇人气得颤着两肩,猛得深呼吸后,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的确不知道她又是哪位人人都该知晓的贵妇。
只是,如果我知道她是谁的话,我就该任她拿走柜一果的衣服,且弯腰谢谢她的光临?
实在想不出她能随意拿走衣服,又毋需付钱的理由。「抱歉,我……」
没听完我说的话,她沉住气道:「你只要告诉香盈这些衣服是潘妈妈拿的,她就知道了。」
原来,她是潘朗瑟的母亲。
依那天潘朗瑟和孙香盈的谈话,听得出来是眼前这名贵妇要孙香盈自创品牌;且孙香盈十分尊敬这名贵妇……
看来,她的确有权力拿走任何她想拿走的束西。
但是,我不得不持怀疑的态度。不是我不知变通,而是假若接下来的客人,每个都声称她是孙香盈的「潘妈妈」,我又该怎么办?
我能请她出示身分证明吗?「很抱歉,虽然您是……」
她狠狠瞪着我,「你不得太得寸进尺,我现在赶时间,一点耐性也没有。」
我一时哑口。
得寸进尺?这四个字该用在到目前为止,还没法说全一句话的我的身上?
我将装有价值超过三十万元衣物的袋子拿在身后;决定还是遵从自己的原则 ——宁愿得罪人,也不愿为自己惹来另一份债务。
「真的很抱歉,如果您不能付帐的话,这些衣服……」
「你说什么?我不能拿走这些衣服?」贵妇的表情,让我觉得她几乎就要尖叫了。
我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向她解释:「如果出问题的话,我恐怕没办法负责。」
她两手擦腰,「谁要你负责什么来着?我拿走香盈的衣服,又会出什么问题?」
我想,如果她真的不愿付帐的话,还是请她待孙香盈在的时候再来拿走她中意的衣裳。
「能不能请您……」
「不!」没待我话说完,她立刻回绝。「我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拿香盈的衣服还得付帐!甚至,拿下这座百货公司,我都不觉得我该付一毛钱,你懂了吗?」
懂了,终于懂了。
全省七家协庆百货,果真是协庆集团的财产之一。眼前这名贵妇,乃是集团总经理潘朗瑟的母亲,想必也就是总裁夫人了!
易燕并说过,孙香盈和协庆的小开关系匪浅——原来她指的小开就是潘朗瑟
我真是迟钝,早可以猜出来的事情,竟得兜这么大圈才注意到。
打从贵妇提到她是孙香盈的潘妈妈,我就该摆出一副不知大人驾到、小人有失远迎的谦卑才对,竟还敢要求她付帐……也难怪她会这么生气了。
妇人见我久不作响,以为我还没清楚她的高贵身分。
「还不清楚?我,就是你们的总裁夫人!」她伸出手,要我将袋子递给她。「这些衣服,我可以拿走了吧?」
我退后一步,依旧不敢草率做决定。想起易燕曾说过,出来作事的诀窍就是少担责任;凡是能请上级负责的就请上级负责,省得自找霉运。
此刻我觉得易燕说得极对,或许请经理卢庭南出面会使事情圆满解决。「对不起,或许我请卢经理出面和您谈谈,怎么样?」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刁呀!」
「对不起,我实在不能擅自决定……」唉,为什么我每句话都是以对不起作开头?
我的低声提议仍无法取得贵妇的附和,她黑瞳中的火焰燃得更旺。
「这一切关你什么事?你又能决定什么?」
我无奈的望着她,发觉她和她的儿子潘朗瑟的确有共通点——不但跋扈,而且易怒。
她再次伸出手,向我要袋子。「把衣服给我,你要说几次我赶时间哪?」
「抱歉,我实在……」
「你实在太放肆了!」
被骂放肆的我,同时挨了个响亮的耳光!
拿在背后的袋子掉到地上,我侧低着头,左手抚着发辣的左颊,两侧的太阳穴一阵晕痛。
若我的反应能快些,或许我会回骂她,甚至回打她一掌;但我着实迟钝,只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一巴掌是要你记得,绝对不可再如此无理地得罪客人!」
我无理?我放肆?我得寸进尺?
唉……所有的罪皆由她定了,我还能说什么?
「怎么了?」
在我和贵妇皆沉默的当头,现场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是孙香盈!
她终于出现了——在如此紧要的时候出现?
「啊!潘妈妈,你要来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孙香盈走到妇人身边,惊讶的发现她的潘妈妈一脸铁青,且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两肩发颤。她着急地扶潘母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