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任性、叛逆、乖戾……随他们爱怎么说都好、都对!
我在光莒新城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吃了自助餐之后,才骑车回宿舍。
因为今天只有上午四堂课,所以演员说好下午一、二堂各自休息,等七、八堂课再到比赛场地排练、准备。所以我依习惯回到宿舍小睡一下,尽量以平常心看待晚上的演出。
停好机车,看见殷然玺站在一楼大门前,直直地看着我;可见他是在等我。
是为了刚才课堂上的事?我已经照他的话道歉了,他还想怎样?
我装作没看到他,迳自走向大楼。
在经过他身边时,他以手肘勾住我的手,靠得我好近。
“十一月十七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八分,光莒新城第六栋楼楼下!”我严厉的叙述目前的时间与所在地点。
“什么事?”他本来绷着的脸孔,忍不住软化。
我重重的讲了两个字,“证据!”
殷然玺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你还要告我?”
我可不是跟他在说笑,“你再不收回你的手,我就会去告你!”
他敛起笑容,半正经的问道:“告我什么?”他松开手同时闪了一步,让我先走进大楼。
我站在电梯前,将书包背带拉到肩膀上方一点,“骚扰你的学生!”
他跟着进来,站在我旁边,两手一摆,“这么严重?”
我白了他一眼,不再回话,当我伸手拍亮电梯按钮时,他突然也伸出手,覆住我的手。
我闪电似的抽回自己的手,“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被我话中的气愤吓了一跳,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看他自己的掌心、掌背,咕哝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手自己就……”
我盯着电梯楼号,“那好,我就告你的手骚扰我。”
他露齿笑了一下,见我仍绷着脸,不好一个人迳自傻笑,便换上刚才上课中的教师脸孔。“你是不是上每个老师的课都那样?”
我发觉他角色变化得很快;刚才还像个对门的平辈邻居,现在则很像个正经八百的长辈。
不过我傲慢的态度可是从一而终。我讪讪然的回问:“怎样?”
“不认真听课外,还欺负其他同学,扰乱上课秩序。”他数落我的罪状。
我耸耸肩,满不在乎,“也不是每个老师都会叫我当场道歉的。”
他摇摇头,“我觉得很奇怪,你具有好学生的所有特质,怎么会这么让人头疼?”语中有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
的确,我的成绩中上,平常也没跷过几堂课,校外生活规矩而正常;令人想不透的就是老爱和老师起冲突。还好,由于其他纪录优良,我还没被教官找去训话过。
冷哼一声,我讽刺他道:“你觉得头疼,那是因为你还没具有好老师的功力。”
电梯门开,我率先走进去,接着就要按钮将电梯门关上——
“沈漫努!”他挡住电梯门,连名带姓唤我。
我懒散而傲慢地:“干嘛?”
他瞅着我的双眼瞧,瞧得我撇开脸躲开他的视线;然后我感到空气中飘荡着和园游会晚上在顶楼一样的气氛,他又变得易感且易伤……
我纳闷的抬眼审视他的表情。
他紧皱双眉,“你到底要我怎……”冲动出口后,他因不知自己究竟想说什么而省去了下文。僵了一下,他回复先前的面貌,问道:“晚上话剧比赛你也参加了?”
“你怎么知道?”
他以为挑对了话题,放下挡着电梯门的手。“三乙的维廷告诉我,他看过你们的排演。你喜欢演戏?”
“好老师是不管那么多的。”我说着就将电梯门关上。
他着急的挡住电梯门,电梯门依照功能又自动开启,“喂,我还没进去哪!”
当他一脚跨进电梯里,我凶恶的斥退他,“你不准进来!”
可是他没被我吓退。他走进电梯里,站在我面前,“为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开搭乘电梯。这是为防范危险而理所当然拥有的权利!”
他觉得荒谬,见我坚持,他便退出电梯外,但试着说服我改变决定,“可是我喜欢和你一起搭电梯的感觉,就像两人一起升上天堂一样……”
“花言巧语也算在骚扰之内!”我可不为他这番话而心动。
“我是说真的——”
“真的骚扰你的学生?”
电梯门缓缓关上,将他的身影隔离在外头。
我闭上眼,静静体会电梯上升的感觉。
升上天堂——
记得我刚搬来这里,不论电梯在一楼时挤进多少人,到最后都只有我一个人独自登上最高层楼。那时候我也会假想这种情境,就好像是我一个人独上天堂似的;想不到殷然玺也有同样的感觉……
只是,当电梯到达十四楼,看到的却是两道相对的钢制大门,以及与其他楼层相同的电梯间。如果这楼层真是天堂,那天堂还真是不过尔尔!
所以我不羡慕能进天堂的人。
但,我仍执着地找寻一把钥匙,一把进入爱的殿堂的钥匙……
比赛分为高年级组与低年级组,除了前两名外,还有精神奖、服装、道具、最佳男女演员等其他个人奖项。
演出前,班上的准备功夫最少。除了化妆外,服装、道具,都以最简便的方法解决——服装自理,而场景为客厅,道具则是七张椅子,其中两张椅背躺平,椅脚对立并拢,再铺张桌布就成了茶几;另外,还有一把由厚纸板及银色铝箔纸做成的假刀。
看着其他班级动用大批人马,拿着一堆壁报纸及保丽龙板在现场走动时;除了觉得其工程过于浩大外,倒没影响到我们压轴演出的信心。
在比赛开始前,龚信文和他戏中的女友,亦即我戏中的姊姊,反覆排练一场包括肢体冲突的争执。我静静的看着他们,发觉他们对这次演出的态度极为认真。
另外,有自愿帮忙灯光、音效的同学,以及纯粹来帮我们几个人加油的同学,不时过来告诉我,依我们排练时的样子就够棒了!
我觉得很奇怪,在班上,大家非常不能接受我不合群的个性,而推动这出戏的主使人就是我,为什么大家会以空前未有的热心来支持我呢?
自排演以来,我便告诉其他人,这场戏很难得奖,只能过过大家的戏瘾,然而实际上我却希望得奖,希望由得奖证实我的看法是对的——既是话剧演出,就该重视演员的配合性及故事情节的整体性;而不是演员的发音对吗?英文台词够水准吗?
我们班抽中的演出顺序是最后一个上场;真的是压轴!
前面低年级的演出用惨不忍睹也难以形容!将童话故事改编得滑稽不堪,自观众席发出的笑声,其实是看笑话的笑声。
倒是三甲的演出令我期待。话剧社的副社长就在三甲,这个学妹和我的理念不一样,她特别注重道具、音效、服装、灯光,因为她觉得所有的剧本与演员必须在客观条件的配合与衬托下才能更趋完美。
果然,三甲改编“茶花女”,同是客厅的场景,既是全套大理石桌椅,又有壁画背景,以及花、树、盆栽的点缀,演员各个盛装上场,光念台词就是一长串英文;完全依评审的口味编排。
而令人惊讶的却是许维廷率领演出的三乙。他们演出准备演出前的后台景象,上台演出的人数多达十余人。台上长长一排会议桌,桌上乱成一团,演员也乱成一团。许维廷为主角,头顶绑着花手绢,穿着海军领上衣及宽口短裤,一口道地的黑人腔调英文;全场没人听懂他讲些什么,却被他夸张而自然的演技给逗得笑弯了腰。有一个地方他因踩着地上的果皮而滑倒,他竟能演得像卡通影片一样——跌倒的同时,在半空中挥舞着两脚,再重重的落地!笑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轮到我们演出时,我依例叮咛大家放轻松。
全剧下来,大家比排演时还入戏。从一开始只有音乐,后母害死父亲的默剧演出时,我们便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而龚信文欲从演我姊姊的同学手中抢回录有他犯罪证剧的录音带时,两人激烈而逼真的肢体冲突引起观众席赞赏的掌声。最后,当我情绪失控,拿着刀追杀我的后母时,她凄厉的呼救声,及我毫无人性的朝她身上猛砍时,全场静得不可思议,与我们结束演出后,如雷的掌声成强烈对比。
下台后,除了班上同学竖着大拇指称赞外,还有学弟、学妹以敬畏的眼神看着我们几人;更有人在低语评论谁会得奖时,被我们听到——哈哈!许多人都认为我们戏演得好,且几乎每一句台词大家都听得懂!一定会得奖的!
只是不能太志得意满。因评审未必会这么认为,尤其评审里还有个记恨我的小女人——那个一年级的英文老师;听说在计分完成后,她还会上台去讲评。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