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漫努!”姜美祯在我不愉悦的当头猛推我的手。“起来!漫努!”
“干嘛啦!”我抬起头,才要口出恶言,就被眼前的身影吓了好一大跳,我整个身子往后仰;若不是靠上椅背的话,我一定会栽个大跟头。
殷然玺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前,且坐在我的正对面。“你叫沈漫努?”
我一脸无奈的苦笑,“是。”看看旁观的同学,大家都好奇他怎会来找我说话。
不过说什么都好,别说出他住在我对门就好!
“我觉得你好像……”他佯装思考,“就住在我对面是不是?”
这个可恶的家伙,让我无从否认!我摇摇头装傻。
姜美祯却在这时瞎搅和,“老师,她住在光莒新城第六栋十四楼,你住哪里?”
我狠狠瞪她一眼,我从不知道她这么清楚我住的地方。
“那就对了,我和她住在同一栋楼里!”他故意说得有点暧昧,还笑得贼贼的。
同学们则开始口耳相传。我相信不用多久,国贸科将有近半数的人知道我这号人物——住在殷然玺对门的沈漫努。
我真想用力捏姜美祯一把。
殷然玺挂着笑容看着我,似乎在打量我;我的手臂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没有人用过他这种肆无忌惮的眼神看过我。
我开始后悔没带便服来换上。因为身上白制服从一年级穿到现在,大小倒刚刚好,反正某个地方从国中毕业后就没再长进过;但经多年刷洗,布料已呈现半透明状态。虽然里头加穿了件无袖衬衣,但他看我的方式实在令我不自在。
他将目光下移,我知道他看着桌下的我的腿。
可恶!这个色鬼!我将两腿缩到椅子下。
“想起来了,我听我姑婆提过你。”他看出我的不自在,笑容依旧嘲谑,似乎很满意他对我造成的困窘。
“你确定是我?我们宿舍里住了不少人。”我想殷奶奶可能告诉他对面某个女孩怎么样,他不可能确定那女孩就是我,虽然我们宿舍里就我和殷奶奶聊过。
他好像能说出殷奶奶对我的评语,但此时有人唤:“沈漫努,外找。”
我望向窗外,是章翰郎。
我觉得他是救星!我向殷然玺点头示意,站起身走向章翰郎。我听见耳后的殷然玺向姜美祯问道:“沈漫努晚上有在打工吗?”
我加快脚步,不敢听姜美祯的回答,也不敢想像殷然玺听到答案后的表情!
章翰郎拿我向他借的剧本给我。而和他谈话的几分钟里我心不在焉,只想着以后该怎样避开殷然玺。
上课钟响,我回到座位上,殷然玺亦走回讲台上。
姜美祯暧昧的冲着我笑,我则怒着脸瞪她,也不看这堂课她传给我的任何一张纸条。
终于,下课钟又响,当殷然玺一说下课,我逃命似的跑向停车场。
骑车回到光莒新城,把车子停好后,我一心只想赶快回到我的小窝!
走向公寓,天杀的!殷然玺竟然也快速度的回到这里来。
“老师好。”我不甘愿的先向他打招呼。
“嗨!”我们站在电梯前,他说:“下课后不用这么拘束,别把我当老师。”
“我哪敢?”话冲出口我急忙将声调软下来,“两小时为师,终身为师!”
“真的吗?那当你的老师拥有什么特权?”殷然玺按下电梯钮后,倚在墙边。
我耸耸肩,“如果王子又在你身上撒尿,我大概会亲自帮你洗衣服。”
他左眉一挑,“真的?”
“大概吧!”反正他已经拿去送洗了,这么说也没啥损失。
“那好,待会儿上去我就把衣服拿给你。”他站正身子。
“什么?你不是拿去送洗了吗?”哪有人把留有狗尿的衣服放这么多天的!
“我的要求不多,你只要洗干净再熨平就好。”他又笑。我发觉他很爱笑。“不过领口、钮扣边及袖子都得仔细熨好哦!”
“你骗人!那天你明明说你把衣服送洗了!”我有点生气,干嘛平白无故帮他洗衣服?
电梯门开,我和他都走入电梯。
“你也骗人!你说你已经在工作了不是吗?”他学我的语气。
“我说我在工作可没对你造成任何困扰,但是你骗我衣服已经送洗了,却害我还要帮你洗衣服!”我连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了,还要帮他熨平他的西装、衬衫、领带、长裤!搞不好还有件背心呢!哼!门都没有!
“如果我现在又告诉你,刚才我说衣服没有送洗是骗你的呢?”殷然玺往前跨了一步,站在我的面前,低着头看我。
“你这家伙!”我仰起头怒视他,根本忘了他是我的老师。
他望着我的怒容,噗哧一笑,“现在我的谎言应该不会对你造成困扰,你用不着这么生气了吧?”
“你耍我?”我嘟着嘴,然后哼一声,撇开头。
他搔搔头,“看来当你的老师没什么特权,当不当都没有差别。”
我盯着电梯门,只想它快点打开。
“对了,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殷然玺退回原位。
“对啊!那又怎样?”
“我的预感还挺灵的。”他侧了侧头。
什么意思?难道他早就料到我会是他的学生?不会吧!他从何猜起?
见我不说话,他又开口:“你穿制服很好看。”
“你少来!”我下意识站得直挺挺的,“笑我腿粗就说一句!”
他以夸张的表情说道:“你这样的美腿还算粗的呀?”
他嘲讽式的赞美令人无法接受。“我很清楚自己的身材,不用你来指点。”
以审美的眼光来看,我知道自己的腿和腰都粗了点,臀部大了点,胸部的肉却又少了点……唉!标准的东方人身材!
我们抵达十四楼,我率先走出电梯。“倒是你的女朋友,还真是大美人一个,而且还热情非凡。”我故意提起那天他和那名女子在电梯里拥吻的事。
“谢谢你的赞美,我会转告她。”
“不客气。”我走进屋内,用力的关上门。
倒楣的一天,真的!
半夜,外面狗叫声不断。
辗转翻身,难得的睡意被狗叫声给吠得无影无踪。
我坐起来,觉得这只吵闹的狗就在附近,但不是王子的叫声。
等了一会儿,猛吠中带些悲鸣的狗,并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我加穿了件薄衬衫,走到门外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门前的灯光微亮,对面的大门轻掩,微微看到里头的大灯亮着,殷然玺大概也还没睡。走到楼梯间,我发觉殷奶奶最疼爱的威利被绑在楼梯间。
威利一看到我,低鸣了两声,垂下眼睑,显然也知道它吵醒了我。
“这种时候吵什么吵?”我弹了它的耳朵一下,轻声训它。
威利是秋田与台湾土狗的混种,毛色灰褐,很聪明,很尽职地保护殷奶奶。威利和四处向人撒娇的王子不同,当初认识它时,我还是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让它把我当朋友。
只是它怎么会被绑在这里?我记得殷奶奶从来不绑它,任它在公寓里自由行动;差点忘了,威利现在的主人是殷然玺,是他把威利绑在这里的。
我拍拍威利的头,它不喜欢被困在这里,才会一直吠的。
“好吧!就带威利到我那里好不好?”我弯着腰和威利说话,一边帮它解下绳子。其实我可以去按殷然玺的门铃,要他将狗管好,别扰人清梦的;但我想将威利带到王子的地盘,王子一定会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实在很喜欢欺负王子。
“走吧!”
我向威利招招手,它跟在我的脚边。但走廊传来谈话声,我立刻抓住威利的项圈,不让它跑出楼梯间。
先是一细嗲的女声说道:“哪有人这个时候叫人家自己回去的嘛!”
“我不能把威利绑在外面。”是殷然玺的声音。
“可是我对狗过敏呀!”
我想起来了,在电梯里和殷然玺拥吻的就是这个女的。
“刚才你也听到了,威利它一直叫会吵到其他人。”殷然玺冷冷的说。
“为了一只狗,你就要赶我走?”女子瞠怒,“以前你也说过你不喜欢狗,为什么要养威利?”
“姑婆要我照顾它,我没理由把它送走。”殷然玺的声音,成熟而带些威严,与前几次和我讲话的模样不同。
“现在你却在三更半夜赶我走!”
我想像得到女子皱眉、跺脚的俏模样。我拉着威利在阶梯上坐下,心想他们接下来的争执就会由狗转移到彼此的感情身上。
“你讲理一点好不好?我以前也没留你下来过夜过。”
我将头倚着威利。觉得这种情人的吵架是幸福的,好歹有个对象好吵。
“至少你会送我回去呀!”女子像要哭了似的。
“你已经买车了,还要我送?”殷然玺觉得好不耐烦,“明天怎么办?明天早上我再去你那接你去上班?还是接你来这开回你自己的车?”
“那我把车卖掉!”
反正她今晚就是想留在他身边就对了。虽然我对这女的没好感,但我想像得到她对殷然玺的深情,以及对他们这份感情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