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巴掌声,令整个餐厅的人都愣住了。
那女人打完人,兀自横眉竖目,一手指着谭子闳,鲜红色的指甲几乎就要碰上他的鼻端。
谭子闳一时被打得有点失神,过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狰狞着一张脸孔的女人,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
“Linda,你听我说嘛!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她是我爸一个朋友的女儿,最近刚到台北来工作,说是什么人生地不熟的,要我多照顾照顾……”他满脸堆笑地抚着那女人的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咏音宛若置身在梦中。
什么“最近刚来台北工作”,什么“人生地不熟要他照顾”……他居然能当着她的面,扯了这么一个漫天大谎。
眼前的一切,就好像一部制作粗劣的电影里的剧情,而她却成了剧中破坏男女主角感情的“坏女人”!
她的嘴唇歙动了一下,想说些辩白的话,可是脑中竟是一片空白,连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那个叫“Linda”的女人依然不顾周遭众人好奇的眼光,持续地对着谭子闳发飙,“哼!你骗谁啊!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早就叫征信社的人在注意你了,你居然还送花给这个贱货,你眼中还有我的存在吗?”
贱货?谁是贱货?
咏音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两个字是送给自己的,强烈的委屈霎时充塞了整个心里,又化成一股酸涩涌上鼻子。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亲的疼惜之外,师长和朋友,哪一个不是对她又爱又怜的?还有小新,更是对她关怀备至,连重话也没有说过一句,她几时曾受过这样的轻蔑?
满腹的心酸在瞬间转为泪水,迷蒙了眼眸,滑过了她化了妆的两腮,也洗尽了她对谭子闳所有的期待与幻梦。
她想走,想逃离这令她难堪的境地,而双脚在这时却不听使唤,让她只能坐在原地任凭着对方的言语无情的宰割。
谭子闳根本没去管她是否流了泪,仍是卑微地向那女人求情,“Linda,你真的误会了……”
“误会?事实就已经摆在眼前了,还说我是误会?”Linda得理不饶人,愈说愈是起劲,不屑的瞄了咏音一眼后,高高地仰起了头,“要不然,你把那束花拿回来啊!你敢拿回来我就给你机会解释!”
他转头望着咏音身旁的那束花,又看了看咏音,脸上流露出近乎乞求的神色,口中还发出类似小动物的呻吟,“那束花……那束花……”
他用不着开口,她就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在谭子闳摘下面具回复他原本嘴脸的那一刹那,那束玫瑰花对她的意义,早就烟消云散了。
就在她沉陷在绝望的痛苦之时,一阵冰冷蓦然袭上她的脸庞。
咏音抬头一看,Linda手上拿着一个空杯子,桌上的那杯冰开水全都泼在她脸上了。
Linda用着泼妇骂街的态势对她叫嚣着:“你这个贱货可真不要脸,敢勾引我男朋友,你算是哪根葱?!也不回去照照镜子!三十一岁没人要的老女人,还敢来跟我Linda抢男人?!哼!”
抢她男人?
这话是从何说起?
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和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她已经懒得去辩解了,她只是坐着,任凭冰冷透心的凉水和着泪水,在脸上渲染开。
那女人乒乒乓乓发了一阵火后,甩头就走。
谭子闳连看也不看咏音一眼,尾随在其后喊着:“Linda,你听我解释啊!”
过不多时,他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一把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玫瑰花,匆匆地对着咏音说了声:“对不起。”又转身冲出了餐厅。
咏音还是呆坐在位子上,四周投来各种不同的眼光,有同情的、鄙视的、有当成是看了场闹剧的,就是没有人走过来给她一个安慰。
她忽然抓起满杯的酒,仰着脸将整杯酒灌进口中,又趴在桌子上,放声地哭了起来。
* * *
卢湛新坐在书桌前,思索着过几天要交出去的企画案。
他一边摸着额角上的伤痕,一边沉思着。
每次只要将掌心贴上这个伤痕,他的心情就会感到无比的安定,思绪也会更加的清晰。
可是今晚也不知为了什么,他无论如何都定不下心来写他的企画书。
他起身走到窗前,外头正下着雨,朦胧的雨景有种凄凉的美感。
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八点,他才想起他已经在书桌前坐了四个多小时,连晚饭也错过了。
想到厨房寻些东西来填饱肚子,才走出书房,竟听见门口有阵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门口想要进来,却找不到正确的钥匙。
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冒着雨来找他?
他知道咏音有他的钥匙,但她从来就不曾在晚上来过他这儿,况且,听外头的声音,这个不速之客好似在一根根试着不同的钥匙,这应该不会是音音才对。
不会是个想闯空门的小偷吧?
他起了警觉心,蹑着脚走到门前,从门上的猫眼看出去。
是音音!
他吓了一跳,赶紧开了门,眼前的景象却将他震慑住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咏音──双眼浮肿,神态狼狈,原本柔顺的长发乱草似地贴在脸上,全身湿淋淋地,雪白的衣服上还有着斑斑的污渍。
看到湛新开了门,她才仰起脸来,眼中泛着泪光。
“小新──”才喊了他的名,咏音的泪水已在瞬间溃决。
浓浓的酒气将湛新震住了,一向不喝酒的她为什么会……
她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控制不了的痛哭失声,“他……他怎么可以……呜……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呜……”
足足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她口中所说的“他”,是那个谭子闳。
忍着揪心之痛,他努力让自己就像平常一样,尽一个好朋友的责任,搂着脚步虚浮的她,安抚道:“先进来再说。”
他不想去探究谭子闳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她如此的伤心,他知道如果此刻向她追问原因,可能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因此,他只是将咏音扶到自己的房间,让她躺在床上,又翻出一条厚被子,盖住她冷得颤抖的身躯。
“小新……”
“你先别说话,把湿衣服换下来,去冲个热水澡,要不然很容易感冒。”他拿出几件自己的T恤和短裤放在床头,“我去煮碗姜汤让你暖暖身子。”
走到厨房,俐落地煮好了姜汤,他端着汤正要走回卧室,房内却传出砰的一声,像是有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快步的跑进房里,滚热的汤洒了他满手,但他完全忘了痛,只担心咏音是否受了伤。
卧房里却看不到半个人影,他慌了手脚,过了片刻,才听到咏音孱弱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他连忙将姜汤放在一旁,冲进浴室,却看见咏音已然昏倒在地上,挂在墙上的莲蓬头还在不停地洒着水。
顾不得热水淋在他的身上,他弯下腰来,一把将咏音抱在怀里,然后扯过挂在架上的毛巾,细心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这时他才赫然发现,咏音身上竟然不着寸缕,一副完美而细致的女性胴体就这么呈现在他的眼前。
但此时的他根本无心去想其它的事,他只担心她刚刚摔倒撞伤了头,连声地想唤醒她。
“音音!音音!”
他唤了好几声,才听见她轻呼一声,紧闭的双眼睁了开来。
“小新……我好怕……”她虚弱地呻吟着。
她在雨中独自走了好久才到这里,像一艘飘荡在暴风雨中的小舟,跌跌撞撞的终于找到这个温暖的港湾,她害怕这又是个甜美的梦境。
一双强而有力的臂弯正搂着她,那男性特有的气息烧炙着她的脑细胞,令她有不同于酒醉的晕眩。
“别怕,有我在,别怕。”
听到她如此哀伤的声音,他整颗心都碎了,他暗自发誓,无论谭子闳对她做了什么,他一定要把谭子闳给碎尸万段!
咏音把头藏在他的胸膛,口中嘤咛着:“把我抱紧一点……不要……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他忘情的说出长久以来最想对她说的话。
酒精的威力仍在她脑中肆虐着,她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含义。
他的臂弯让她感到一阵暖意,她像一个窝在襁褓里的小婴儿,贪婪的享受着那份安然。
一种熟悉的味道掠过她的鼻子,那是小新身上药皂的香味,她想起那天小新给她的吻,温柔而又狂热的将她带上了天际……
“吻我……”
她眷恋着那种甜蜜的滋味,在精神恍惚中,大胆的提出了这个要求。
他先是愣了一下,望见她媚眼如丝的神情,微噘的唇仿若对他发出邀请,他不禁心中狂跳。
他低下头来,将灼热的唇贴上她的唇,细细的去体会她所散发出来的温度,然后又稍稍地移动着他的灼热,吻遍了她整个唇瓣,像一只尝着花蜜的蜜蜂,在花瓣间闲适地悠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