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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从此不死的蝴蝶,被细心地压在一张不知从何处剪下的杂志图案上,是一片淡淡渲染的粉彩,散落着几行英文字。

  他仍没有留下署名,她也一直没说出她的。

  这是潘欣云在成长少女阶段中,第一次有种引为憾事的怅然。

  因为在同一天的晚上,潘父向全家宣布了又将调防搬家的消息。

  那一夜在写日记时,欣云情不自禁地哭了。

  在她年轻、单调的学生生活里,好不容易,一件美好的事正在发生,一个人影,正逐渐在她懵懂的少女情怀中产生重量。

  然而,这一切就将像那一只被压在玻璃片下的花蝴蝶一样——定格不动了。

  她连续几天都抱着期待的心情,一登上火车便开始搜寻他的身影,她想告诉他即将转学、搬家的事。

  但是几次她都见到他和其他一干同学在一起,

  他们也许发现他和她交谈,他们也许取笑了他,他也许拉不下脸在众人面前找她谈话。

  她看见他在众同学簇拥下走过她身旁时,他眼中的焦虑、失望和无奈。

  她又考虑到自己的矜持,她更不可能主动去找他。

  她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台南火车站的广场上,他失神地望着她,隔着一小段距离。

  她走着去公车站经过他时,他的一位同学正催促着他快跨上机车后座。

  他投给她最后一抹微笑,然后跟一票人骑了机车呼啸离去。

  后来她便再也没见到他,一直到三个星期后她随家人搬到了高雄。

  说也奇怪,那最后的三个星期,她在火车上就没再遇见他,他好像一下子在空气中消失似的。

  他如一场幻梦般,一下子就走出她的生活、她的世界,也走出了她的日记。

  但是,这并不是一场幻梦,明明那一小方框里的蝴蝶标本,一直好端端地伫守在她书桌的一角,那是唯一的证据,足以证明那个不知姓名的男孩曾在她记忆中辗转过大约两个月的时间。

  她常在想,这一切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不管那一场梦幻似的相遇有没有结果,她都要问清楚他的名字,至少在日后回忆时,不至于那般模糊不清。

  但是,时间并无法倒转回去,虽然高雄、台南在地图上,是几乎相连的两个小点,而她却从此没再见过他。

  他,只是活在她的回忆中。

  回忆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在她日记的思维里。

  日子一晃眼,竟已快十年过去了,那只蝴蝶标本,却依旧鲜艳如昔� �

  第四章

  在“蓝石文化企业”的工作,因为有董伟安这一号人物的存在,潘欣云总觉得在每天早晨踏进办公室时,她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充满了活力。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全公司上下没有人不知道;董伟安在摆明着态度追求潘欣云。

  易舒婷有一回就半开玩笑地跟她说:

  “欣云啊,小董这家伙,一直到碰上你,才开始不像个小男孩!”

  她漾着满心喜悦,故意装不懂地说:

  “为什么?”

  易舒婷咬着手上圆珠笔杆,翻着眼细数道:

  “他呀,至少懂得呵护、尊重女性了,看他三天两头,不是送你鲜花、传卡片,要不就约你吃饭、看电影,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哪,就会跟我们一票女生最大没小、豺狼虎豹!”

  正说着话,只见董伟安又旋到编辑部来,一进门两眸便漾笑盈盈地瞅看着欣云,嘴上却高喊着说:

  “我要过录音室去,中午有没有人要买便当的,我顺便带回来?”

  易舒婷向欣云使了个眼色,便站起来促狭道: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细心啦?”

  董伟安仍两眼不斜视,抿着笑说:

  “我本来就是这么体贴细心啊!”

  易舒婷不放过,故意糗他道:

  “是因为欣云的改造吧?”

  提及欣云,董伟安就没话可说,只假声求饶道:

  “易妹妹,你就放我一马吧!”

  “那就看你怎么表示罗!”

  “唉!又得破财了?好吧,中午我请编辑部所有伟大的女性,每个人特大号泡沫红茶一杯!”

  “这还差不多!”

  易舒婷不再刁难董伟安,他踱到欣云桌旁,俯下身来轻声问道:

  “你中午想吃什么便当?”

  看着董伟安老是因为她破财来安抚编辑部女同事,心中很是不忍,便善解人意地说:

  “要我自己出钱才告诉你!”

  董伟安不依地轻叹一句:

  “哎,你这是干嘛?”

  欣云二话不说,便开了抽屉去取钱。

  “喏,拿去,红茶的钱我出一半!”

  “你这么做,不怕我难过伤心?”

  董伟安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一旁的女同事已

  有人在抿嘴偷笑,这令欣云不禁又酡红了粉颊。

  “你这个人哪!小声点好不好?”

  董伟安又朝她扮了个调皮表情,直说:

  “怕什么?”

  “好,我怕你!”

  “行!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吃饭完了,我负责用机车护送你平安回家,不准有异议,说定啦!”

  董伟安说话时语气坚定、字句铿锵有力,话说完便大步往门外迈出,当着其他女同事耳目,欣云只是羞得把头低埋在公文卷宗里,心中则是一股暖流激荡。

  这些日子以来,她常在心中暗忖:跟宋思远的笨拙和不解浪漫风情相较,董伟安更凸显了细心、体贴和感情丰富。

  欣云记得两个人第一次出去共进晚餐时,董伟安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有过初恋吗?”

  在坦诚谈心的气氛下,她娓娓道出那个蝴蝶标本的故事,说完以后,她竟发现董伟安的眼眶中流转

  着泪光,这令她十分意外吃惊。

  “你怎么啦?

  他自嘲苦笑了一阵,只悄说:

  “你的故事太感人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保存着那个蝴蝶标本!”

  她凄迷地摇着头说:

  “那究竟算不算初恋,我自己也不清楚。”

  董伟安思忖了许久才吁缓地说:

  “回忆总是美丽的……”

  “可是,一只蝴蝶标本,是否也算美丽?”

  “你……很看重那个小男孩吗?”

  往事历历浮涌,她悱恻一笑。

  “只是一场梦,梦里的蝴蝶。”

  “你不该一直沉醉在梦里,那个人你几乎不认识,梦外的现实才有可能去继续!”

  他说话的音调有些急促,像在替自己当前的位置辨认,他的眸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也许是那一番话,欣云接受了他的追求。

  但是这么多年了,面对那张蝴蝶标本写着日记,是她生活中的习惯,她无法对过去那段淡出味道来的记忆一说别离就别离。

  她当然明白,这份深藏的心思,对董伟安是不公平的,于是她也逐渐放手付出真心。

  这一天下班后,董伟安带她去一家牛肉面馆吃晚饭,一顿饭他吃得心事重重。

  “小董,你怎么啦?”

  他欲言又止,只是深情地凝望住她。

  良久,他才嗫嚅开了口。

  “欣云,你现在还常会想念高中的那个男孩吗?”

  他一脸认真,欣云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怎么?你吃醋了?”

  欣云温柔地握着他的手,悄然道:

  “他只活在我的记忆里,况且那记忆十分模糊!”

  董伟安显得急切地说:

  “可是我怕跟你的记忆敌不过!”

  她定定地审视着他,一股感动震荡着她。

  “小董,你真傻。”

  “不!我是说真的。”

  她深思了一阵,才说:

  “我承认,我很看重这一层记忆,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保存着那蝴蝶标本,但这并不表示我会一直滞留在过去的回忆里,而不往前踏步出去!”

  她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他放心了,紧紧握住她的手,释然地浮起一抹微笑。

  在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坐在他机车后座,两手臂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她几乎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心跳。

  迎着夜风,他微侧过头来又问。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后来那个男孩突然消失了?”

  她心疼他的固执和傻气,只让拥抱更使劲。

  “当然想过啊!”

  “你猜呢?是为什么?”

  “想不透,太多可能性了。”

  他只用一手握住机车手把,另一手掌则按在她交抱的手臂上,柔情万千地一遍遍轻揉着她的肌肤。

  “譬如呢?”

  “譬如,他的同学取笑他,他不想再见到我!”

  “这么想,不是太悲观了?”

  “要不然呢?”

  他吁了一口气,音调平平地说:

  “譬如,那一天他跟同学骑了机车,结果发生了车祸,他受了伤,住在医院里一个月,等到他再出现在火车站时,也百思不解那个女孩怎么突然失踪了!”

  她轻笑了起来,用手掌来回轻抚着他的肚皮。

  “小董,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应该去写小说!”

  “是呀?我是想写,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我小说里的女主角?”

  欣云故意逗他说:

  “噢!那要看男主角是谁啊?看是梦里的那只大蝴蝶?还是梦外的那个人?”

  “你怎么知道蝴蝶究竟是属于梦里?还是梦外呢?”

  在潘家门口,他依依不舍地拥住她,她魂驰神游地依偎着,回应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吻。

  “好了啦!明天还要上班,我妈在等门,你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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