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苏恬儿便有一肚子气,再想到洞房花烛那夜,他竟装模作样骗自己,她就气得头上简直要冒火般。
她丢下针线大刺刺地站起身,“我不绣了,我要去找练锦。”
奉练老夫人之命来教苏恬儿刺绣的菊翠吓了一跳,“少夫人,一会儿老夫人要来看成果呢!你现在一走,万一老夫人来了,岂不是……”
苏恬儿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我不管,我会有今天都是他害的。所以我要去找他算账!”
“可是少爷今天有朋友来,恐怕不方便……”
苏恬儿笑盈盈地转过头,一双乌黑的眼睛闪着奇怪的光芒,“朋友?那更好!打从我到练家来,练锦还没吃过我亲手做的菜呢!今天我可要大显身手,让练锦瞧瞧我的厉害!”
说着,她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奔出房间。
苏恬儿鬼鬼祟祟地站在书房前,她站在窗口偷偷往内一瞧,练锦果然正在和一名男子说话,再定睛一看,她赫然发现那男子竟然是她的隽哥哥。
童隽是临安城里有名的才子,虽不及江南四公子出名,但在书画方面的造诣绝不下于四公子。而且,童隽还有一英四公子所不及,尤其是练锦所不及的功夫,那就是他有一手的好厨艺,他可是临安城内一等一的烹饪高手!
骤然见到童隽,苏恬儿心中的喜悦是无法想像的,她三步并做两步地直冲了进去,见了童隽就抱,抓着他的手乱摇。“隽哥哥,是我,我是恬儿啊!”
童隽正和练锦谈论一件很重要的事,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跑进来,更没想到这个人见人就抱,还打翻了他手上的碧螺春。可是在听见那如黄莺出谷般的清脆嗓音后,他的诧异转为惊喜。
他忘情地握住苏恬儿的手,只差没和她抱成一团,“恬儿,是你?”
苏恬儿抓着童隽的手蹦来蹦去,活像只小兔子。“是我,我是恬儿。隽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可以去接你啊!”
童隽摇了摇头,亲密地牵着苏恬儿坐在自己身旁,全然忘了那早已气得脸色铁青、眼睛发红,简直想杀人的练锦。
“我前天才回来的,还带了棋谱要给你,想不到爹他老人家告诉我说你嫁人了,而且嫁的是御品斋的玉穆。”提起玉穆,童隽突然想到这里是练家湘坊,为什么恬儿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提起这件事,苏恬儿便不由得嘟起了嘴。她存心气练锦似的,故意往童隽怀中偎去,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还一手指着练锦:“都是他,我会在这里都是他害的!”
童隽诧异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练锦的脸色难得得吓人,“练锦,你怎么啦?”
练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们继续,就当作我不存在。”
这下童隽更为诧异,他先瞧瞧练锦,再瞧瞧带着一抹顽皮狡猾神色的苏恬儿后,顿时明白,“练锦,你吃醋了是不是?”
练锦嘴一撇,没说话,但这意思却再清楚也不过!
童隽见状,脸上泛聘抹不可思议的神情,继而纵声大笑起来,“我的天啊!练锦,你该不会以为……以为我和恬儿……”
“难道不是?”
童隽笑不可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误会了,我和恬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恬儿是我妹妹,是我的亲妹妹。”
练锦一愣,“妹妹?不对,你姓童,她姓苏,你们两个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兄妹。”
“是真的!不信你问恬儿。”
苏恬儿神气得不昨了,脸上更是一副‘你给我听清楚’的得意模样,“隽哥哥的娘是我的娘。”
“如果你们两个是亲兄妹,他的娘当然是你的娘。”
苏恬儿白了练锦一眼,“不对!因为隽哥哥的爹就不是我的爹。”
“什么?童隽的爹不是你的爹?你是说……”
这时童隽接口:“我母亲是改嫁的,她嫁给恬儿的爹时,我已经八岁,我跟着我爹姓,所以姓童;而恬儿的爹姓苏,她自然姓苏。”
练锦终于恍然大悟:“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没错,所以我才说恬儿是我的亲妹妹。练锦,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恬儿会在你这里的原因了吧?”
练锦颔首,简单明了地说明事情原委。
童隽听得连连摇头,满脸不可思议,“这么说来,应该不只你娶错老婆?”
“按照我的情况去推算,确实是如此。”
“这……这实在太夸张、也太离谱了,以王媒婆的经验和能力,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我很高兴。”他意有所指地说道,眼睛却直瞅着苏恬儿。
苏恬儿怎么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呢?想起自己那包着白布的十根可怜手指头,想到她学刺绣觉得都头昏眼花,而他却可以轻轻松松坐在书房里和隽哥哥聊天,她不悦地嘟起小嘴。
而后,她忽地站起身,急往厨房跑去。等她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盅汤,脸上则是甜得有些诡异的笑容。
“这是渔父三鲜,我按着山家清供上面说的方法做的,你们吃吃看好不好吃?”她执勤地氢汤端到练锦和童隽面前。
练锦眉头一蹙,“渔父一鲜?是鱼呀、虾呀那一类的吗?”
苏恬儿笑得花枝乱颤,“亏你还是练家的大少爷,怎么连渔父三鲜都不知道呢?隽哥哥,你告诉他吧!”
“所谓渔父三鲜就是莲子、莲藕和菱角,因为这是渔人很容易就能采获的东西。在北方,有的人会加上鲜核档,再用冰镇,是夏天很好的一道菜肴呢!练锦,你没吃过恬儿做的菜吧?吃吃看,比起大酒馆的厨子来,可丝毫不逊色喔!”
由于童隽的在场与介绍,使得练锦降低戒心,再加上一人一盅,就算这丫头居心叵测,想陷害自己,却总不能连自个儿的哥哥也陷害吧。而且这汤看起来清澈,闻起来香甜,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于是他毫不迟疑,端起汤便往嘴边送。
哪晓得他没吃两口,练锦便觉得腹痛如绞,冷冷涔涔,才发觉这汤不对劲。
“你……你这鬼丫头,你在汤里面放了什么?”
苏恬儿好整以暇地瞧他抱着肚子,“药啊,一种吃了会让你不停拉肚子的药!”
练锦原还想再说什么,但他的肚子实在疼得受不了,当下也顾不得礼节,抱着肚子转身就往里面跑去。
苏恬儿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笑,堂堂练家湘坊的大少爷,居然吃东西吃到拉肚子,真是笑死人了!”
一旁的童隽无法置信地瞪着苏恬儿,“恬儿,你……”
苏恬儿笑得蹭到地上去,连站都站不起来,“隽哥哥,放心,你的汤没问题,只有他……哎哟,真是笑死我了,好好笑喔!”
练锦脸色铁青地从后头走出来,没一会儿功夫,又抱着肚子赶紧冲回茅厕,嘴里叽叽咕咕,恨恨骂着。
童隽又好气又好笑地弯身拉起已经笑滚在地上的苏恬儿,“恬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怎么说,练锦总是你的丈夫,不是吗?”
“他才不是呢!他是没心、没肝、没肺的大色魔,大骗子,只会说谎、欺负人!”
童隽摇摇头,“我看不管他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不救他,一会儿他昏倒在茅厕里,你这练少夫人可能就得挨公婆骂了!”
“骂就骂,谁怕谁?方便教他先欺负人!”苏恬儿很有骨气地说道,一面得意地看着练锦一回回从茅厕出来,又一次次重新回到茅厕。
“你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凶起来连十只母老虎都比不上,你当然不怕,但是爹呢?你想,练家人会怎么说爹?”
提起苏老头儿,那可是苏恬儿的致命伤,她霎时扁了嘴,变得有些垂头丧气,“好吧!我告诉你好了,但是我不负责帮他治喔!”
“当然,妹妹闯了祸,做哥哥的,自然要出面收拾残局。”
于是在苏恬儿的招供下,童隽立即到厨房找出祸首元凶,然后另外弄了一道汤给练锦喝下。不到三刻钟,练锦便觉得神清气爽,肚子整个舒服起来,可是他刚刚腹泻,耗去不少元气,休息好一会儿才恢复精神。
精神一好,练锦立即有力气对付淘气的苏恬儿。
他先找个借口送走童隽,又遣退所有服侍的丫环仆人,这才一步步逼近苏恬儿。
“恬儿!”他低低喊道,声音里充满了危险。
苏恬儿可不笨,她跟着爹爹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卖了那么久的饼,怎么会不知道练锦在想什么,当即一个转身,准备溜之大吉。
但她才刚跑出一步,便让练锦从身后牢牢揪住衣领。
苏恬儿又是挣扎又是喊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练锦揪着她,慢慢将她转过身来,“恬儿,你那么留成我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