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勤总是有代价的,两个月后,整个庭园的整治可说是大功告成,在一个风和日丽 的下午,名月拉着赫连那山的手来到新修建好的池子边,看到那抹映在水面上的新月时 ,赫连那山不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讶异地转头望向妻子笑吟吟的面容。「这是怎么 回事?」
「修建池子时,我要人在假山的石缝中预留下空隙,等到阳光一照,水中自然就会 出现弯月,如此一来,就算是小小的池子也会很有看头呢!」名月得意地说道。
赫连那山望着妻子如花的笑靥,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钦佩之意,想不到她真的对造景 颇有天赋及兴趣,竟然能想到这些细节。「月儿,你跟谁学的?」
「额娘啊!我额娘她好厉害,还能命人修整石头的形状,让石头映入水中成为动物 的影子呢!可惜她教我时我心不在焉没学好。」
鄂王福晋?赫连那山这才猛地想起,鄂王福晋是名将富察甘泽之后,而富察甘泽不 正善于此道?这就难怪了。
「名玉和名成呢?他们没有学吗?」
「听说阿玛和额娘早说好,生男孩就教他们武功,生妞妞就教工事。」
「那你会不会布阵做机关?」
「这有何难,你瞧着!」
说罢,名月唤来家丁,命他们搬来一些石头,然后依着指示摆定后,便站在正中央 道:「那山哥哥,你过来可好?」
赫连那山想也不想便举步进入,岂料一踏入内,眼前景象顿时大变,但见迷雾重重 ,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是名月了,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呢!他心下骇然,明白这就是 所谓的奇门遁甲,立刻站定脚步不敢乱动。「月儿,你在哪里?」
一串银钤似的笑声响起后不久,一只冰凉的小手伸入他手心,温柔地握住他。
「我在这儿!」
随后,名月带着他左弯右拐,没两下便出阵,一出阵后,赫连那山定睛一瞧,哪有 什么迷雾,两人不是好端端地在庭园里吗?
赫连那山紧紧瞅着巧笑情兮、美目盼兮的妻子,不敢相信这个深谙机关之道的聪敏 女子,就是那个在街上撒娇耍赖的小乞丐,也是那个任性顽皮又孩子气的名月格格;她 到底还有几种自己尚未发现的面貌?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抱满怀,如获珍宝似地说:「如 果你是男的,那么咱们大清就有福了!」他言下之意大有感叹她投错胎的遗憾,因为身 为女孩又是个亲王格格,她哪能杀敌从军呢?
名月闻言只是噗哧一笑,「你忘了满人男子能纵横马上,女子也不差啊!而且我投 胎做男的,那你不就没人可娶了?」
赫连那山不是不知道这点,也知道她自幼便喜欢跟随鄂亲王及两位贝勒至围场狩猎 ,马上功夫自然了得,否则怎么可以在被自己揪住领子的情形下,还可以跃上马背?但 沙场上的征战又岂是像狩猎一般简单?况且让自己心爱的妻子上沙场!?他是万万不许 的。
「不成!我不准!」他断然地否决她的想法。
「是你自己说可惜我不生为男儿身无法征战沙场,怎么又反侮了?」
「说归说,但你现在是我的人、我的妻子,说什么都不许你去冒险!」
「那我当你的军师,帮你出主意总可以吧?」
「打仗领军是男人的事,我不要你多心伤神。」
「可是人家……」
名月还想继续说什么时,不料未出口便让赫连那山给打断:「不许就是不许!」
眼看着她又要使性子耍脾气,他脸一沉,双手微一用力地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月儿,战场上一个决策所影响的不只是千万军士的性命,更攸关国家社稷,是不 能当儿戏的,你还是乖乖地待在家里为我多生几个像你一样的妞妞,好不好?」
「那我岂不成了母猪?」说话之际,名月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带笑地瞅着他。
赫连那山微微一楞,霎时反应不过来,但看见她眼里的笑意,立刻明白这小东西在 反骂他是猪哪!
「好啊!你骂我,看我怎么惩罚你!」话声未毕,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手向 名月的胳肢窝搔痒。
名月又笑又叫,没两下便倒在他怀中喘息不已地求饶,「你饶了我吧,大山哥哥, 月儿最怕痒的。」
她虽说是求饶,竟仍不忘在言语上占自己便宜,赫连那山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他究 竟是娶了怎么样的一个鬼灵精呵!想他一声令下,军士们岂敢不从?而她却毫不在乎地 撤娇耍赖,最今他惊讶的是,自己也默许了,并且还纵容她这么做!
望向她姣好娟秀的脸庞,赫连那山不禁怀疑着,为何她和克丽儿虽有着相似的面容 ,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她不只一次让自己迷惑,更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为她陷入 无法自拔的情感漩涡中,这是福还是祸?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寻找着她微启的樱唇,给 予她深深的一吻;这一吻果然让一直蹦蹦跳跳的名月静了下来,伸出纤长的双手环住他 的腰,迎接他的爱……※※※
夜晚来临,在柔软的床榻上,赫连那山一次又一次地爱著名月,让她紧闭双眼醉倒 在丈夫刻意制造出来的温柔陷阱中。她几乎忍不住要怀疑,这温柔的男人真是沙场上那 个威震八方的平西大将军吗?是怎么样的爱怜让他变得如此温柔?名月不懂,答案恐怕 只有赫连那山自己才懂。
在名月沉沉睡着后,赫连那山一手搂着妻子,依然清醒地躺着。过去在草原上策马 纵驰、驾风追逐的快乐时光,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也不禁让他想起那个温柔娟秀的女子 ,想着她为自己缝制衣服时的羞涩模样……那是一段怎样甜蜜又痛苦的日子啊?今生今 世,他恐怕都只能在记忆中追忆了!
突然,屋顶上细碎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无声无息地起身穿衣后,悄悄推 开窗户跳了出去。果不其然,不远处的院里站了个人影,黑暗中虽看不清长相,但一种 熟悉的感觉却油然而生,他低声喊道:「长风,是你吗?」
「好耳力,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赫连那山平静的心湖即刻出现丝丝悸动,眼里也隐约闪 着泪光,但他立刻借着黑暗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
「恭喜你!」卫长风心口不一地嘲讽道。
「恭喜我什么?」赫连那山沉声问道,尽量不泄露出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
「皇上不但让你官复原职,而且还加封二等威勇公。」
「你素来知我,又何必以此事相讥呢?」赫连那山无奈地回道。
「是吗?可我还是要恭喜你,娶了京城第一美人为妻。」无视于赫连那山口气中的 无奈,卫长风继续揶揄着他。
若在六年前,赫连那山会诚心诚意高兴地接受他的祝贺,但现在这道贺的话在他听 来,却如同静夜中的破空鸦鸣般刺耳,让赫连那山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
「你还怪我吗?长风?」
「哈!哈!哈!我卫长风是何许人也,怎么敢对堂堂的平西大将军出言不逊,又怎 么敢怪罪于你呢?」
赫连那山无言地瞅着卫长风带有几分狂傲的面容,他知道这个自己最好的朋友、曾 经是生死至交的兄弟,到现在都还没原谅自己,否则又怎么会在大军班师回朝时中途离 去,并整整六年下落不明呢?
卫长风倏地静下来,睁着一对寒星般的眼眸盯住赫连那山,「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句 话,不要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赫连那山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双脚不由得往前移动几步,「什么意思?」
「哦,我忘了你是满人,对于汉人的诗句懂得不多。」卫长风故意嘲弄地说道。「 告诉你吧,秀萝在京城!」
赫连那山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抓住卫长风的肩。「你说什么,秀萝在京城?」
「不相信的话,你自个儿明天到八大胡同的风乐楼看看!」语毕,卫长风深深看了 他一眼,便转身跃上屋顶,留下赫连那山独自一人怔在原地。
八大胡同?那不是花街柳巷吗?秀萝怎么会在那儿?不,他不相信,秀萝远在巴达 克山国,不会沦落到八大胡同为妓的,不会的!但是长风不会说谎,长风虽然恨自己, 却对秀萝情有独钟,说什么也不会坐视自己心爱的女人沦落花街,那么这又是怎么一回 事?
夜风一阵阵地吹在赫连那山身上,他几乎想楞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站在深夜 的园子里,直到远方传来打更声,他才猛然觉醒。看来自己不到八大胡同弄清楚是不行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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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退朝后,赫连那山回家换过衣裳,便立刻转往风乐楼想一探究竟。他虽非这 种风月场所的常客,却也并非完全陌生。他直截了当地找来嬷嬷点名找秀萝,这嬷嬷倒 也识相,眼见赫连那山相貌堂堂,出手大方,当下命姑娘带他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