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夏染颇为惊讶,“既然这地方这么简陋,那咱们干么还来这里,为什么不去比较热闹的地方?”
她说的“比较热闹的地方”指的是龟兹市集,那儿地方大,人也多,而且也有客栈。
“咱们知道夏染姑娘的意思。”看穿她意图的伙头军解释。“可是龟兹市集里面没有咱们要的东西,今儿个的市集叫‘赶集’,每个月一次。这市集里专卖南北东西向运到的杂货,看是要吃的、穿的,或是用的,这儿全有,而且又卖得便宜,所以莫将军才要我们一个月报到一次。”可惜就是没有专供人休息的客栈。
“原来如此,我懂了。”夏染点点头,总算听个出大概。“既然找不到客栈,那咱们就随便找个地方,买点东西凑合着吃了吧!”
夏染做出决定,结果是大伙儿狼吞虎咽,光她一个人吃不下饭。原因无他,就因为这市集里面卖的净是些烤羊头和大饼,再不就是些酽茶,味道又于又涩又浓,她实在吞不下。
“夏染姑娘,你真的不吃?”有人把整颗羊头递过来,上头还滴着油,害夏染看得差点想吐。
“真的不吃。”她摇摇头。
那人耸耸肩,又把羊头拿回去继续啃,啃得一滴都不剩。
夏染着在眼底,怕在心里,虽说她已经决定留下来当番婆,可异族人的食物,实在是要命。
众人不管她继续吃他们的,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吃饱了,终于开始采买的工作,而夏染也兴致盎然的冲进人群里,掏出银两跃跃欲试。
她要买,要买……
惨了,她该从哪儿买起?除了买染料之外,她唯一掏过银两的经验便是上街口喝豆浆,而且还给了一两银子回家挨冬舞骂,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愣住不动,随周遭的人群挤来晃去,晃了半天就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怎么了,夏染姑娘?”随行的伙头军还以为她在练身段。
“你别光站着不动呀,也开开口喊喊价,买些东西回营。”在这儿买东西全凭真功夫,不懂得杀价绝对占不到便宜。
“呃……”喊价,她哪里会喊价向来就是人家说多少,她就给多少。
上回喝豆浆被骗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夏染姑娘,难道……难道……你不会喊价吗?”其中有个伙头军瞧出端倪,脸色惨绿地问道。
“胡……胡说!我当然会了。”她的脸跟他一样绿,嘴唇却相反的泛白。
“夏染姑娘——唉哟广瞧出端倪的伙头军忽然惨叫一声,吓得夏染赶快退出人群。
“你怎么了?”她扶着突然发疼的伙头军蹲下,关心地问。
“没什么,肚子疼,大概是吃坏肚子了。”那伙头军摇摇手表示没什么,夏染还是不放心。
“我看还是——”
“抱歉。我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不待夏染释放出更多的爱心,肚子疼的伙头军便一溜烟的不见人影,之后是更多的道歉。
“对不起,我也去。”
“我也——”
于是,不消片刻的工夫,原本浩浩荡荡的采购大队跑得只剩她一个,夏染猜大概是因为那些烤羊头不干净的关系,幸好她没吃。
太好了,她偷偷的吁口气,有些缺德的想。她刚在烦恼会露馅儿,老天就让他们肚子疼了,摆明了帮她。
可是,她终归会现出原形,因为她根本不会采买东西。
想到这儿,夏染霎时有如泄气的皮球般什么劲儿也没了,只得随意东看看、西摸摸,等大伙儿拉完肚子回来自首。
她晃呀晃地瞧,沿路上净是她从未看过的新鲜玩意儿。有来自大食的马匹,波斯的地毯,甚至连天竺的香料也有人买,可谓应有尽有。
夏染眼花缭乱的到处乱晃,觉得每样都很新鲜,可最吸引她,最令她眼睛为之一亮的东西,却是堆在路旁那一堆不起眼的花草。
她二话不说,撩起裙摆跑得飞快,目标相准那一堆堆不起眼的花草。
这就是东方姐妹不为人知的怪癖——狂热。只要让她们碰上和工作有关的新奇事物,就算用三匹马也拉不走她们。
夏染自然也不例外,论对染布工作的热忱,她可不会输给春织和秋绘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老板,您这些花草怎么卖,又是打哪里来的?”人尚未跑定,夏染即气喘吁吁地出声询问,一眼就着穿眼前的花料是珍奇货色。
“姑娘,等你喘口气再谈也不迟呀!”卖花草的老板反倒笑呵呵的要夏染且慢,别呛着了。
“多谢老板关心,我没事儿。”夏染喘得急。“请您赶紧告诉我这些花草是打哪儿弄来的,我猜想它们必定不是中原的货色吧!”若是中原的货色,她老早就看过、试过了,绝不可能逃过她手心。
“呵呵,姑娘果然好眼力。”老板一点都不惊奇。“这些染料的确不是中原的货色,它们来自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往后姑娘也会到那儿去。”
“我会到那地方去?”夏染听得一头雾水,可老板却不再多言。
“姑娘方才不是问我这些染料值多少钱,现在还想听吗?”
不给夏染提出疑问的机会,老板接着问。
“当然要听。”夏染点点头,早把老板刚刚说的话给忘了,只想早点将这批染料买到手。
“总共是一百两银子。”老板开价。
“一百两?”听见这数目,夏染不禁瞠大眼睛大叫,被这数目吓呆。
“这……老板,您这数字开得也太大了吧,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她顶多花过五十两跟人抢花料,光为那五十两,就被冬舞骂了整整一个月,更何况是双倍价钱。
“不必怕,姑娘,你把袋子里的钱倒出来,便知道够不够了。”老板笑着指示,夏染照做,里头果然放了刚刚好一百两文银。
“瞧,这钱不是正好吗?可见姑娘和这批染料有缘。”老板笑嘻嘻地接过银两恭喜夏染,她也傻呼呼地点头说谢谢,笑得跟老板一样开心。
“希望姑娘回头还能笑得出来。”老板点点头,收下银两,丢下这耐人寻味的一句话便走人了,留下一堆花草和喜孜孜的夏染,不停地跟他挥手致谢。
“再见老板,再见。”她朝远去的人儿挥手,完全不知即将大祸临头,直到所有人都拉完肚子回来,她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夏染姑娘,咱们回来了,我们可以再继续——咦,哪来这一堆花草?”伙头军们解决完了生理问题,回来劈头就问,对于眼前堆得比人还要高的染料,直觉得不可思议。
“我花一百两银子买的。”夏染得意洋洋的宣布,听得大伙儿脸色发青。
“你花一百两银子买这些花草?!”全体人员都快昏倒了,脑子升起三个字——死定了!莫将军一定会宰了他们。
“是呀。”夏染还很高兴。“我用了莫将军给我买食材的钱,没想到刚刚好那……”完了,她完了问才在买这批花料的时候,完全没考虑到莫沁涛的反应,这下她没命了。
“怎么办?”夏染白着脸问伙头军,伙头军也白着脸回望她,没有人说话。
她居然把一百两银子拿去买一堆无用的花草,他们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军法处置!
*******事情果然就像所有人想的那样,往最可怕的方向发展。
当天黑之前,夏染连同伙头军将一堆无用的花草载回军营时,莫沁涛的脸色就如阵前杀敌那般狂暴,连随后赶回营的杨廷悠都救不了他们。
“打,给我重重的打!每个人五十板军棍,一棍也不准少!”
无视于夏染的苦苦哀求,莫沁涛残忍的发出命令,随行的伙头军一个个被拖去校声打得得死去活来。
“求求你,别处罚他们。”在营帐内的夏染亦哭得死去活来。“你要打就打我,是我自作主张买了那些染料,和他们没有关系。”
“我会打你,你放心。”莫泌涛从没打算饶过她,“可他们违反军军纪本来就该罚,我没要他们去手已经算是饶了他们。”
“去……去手?”夏染倏地停止哭泣,不解地望着莫沁涛。
“砍去一条手臂就叫去手。”他面无表情地解释,夏染则是倒抽一口气。
“你……你好残忍。”就她看来打五十军棍就够可怕了,更何况是断人手臂。
“真正残忍的事你还没见识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军营,是边疆,一旦爆发战事,随处可见断臂残脚,打他们几棍算客气了。
“我……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军营。“可你将过错都推往他们身上,我不服!更何况钱是我花的,东西也是我带回来的,我自己闯的祸我会自己负责,你别拿他们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