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夏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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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两眼空茫地看着他的刀、他倒下的好友,他虽伤他不深,却重重地扼杀了他们的友谊,二十多年来的交情,就在这刀光中化为幻影,再也无法坚实。

  “杨大哥!”

  就在他为自己的鲁莽深深自责的同时,夏染却选在这个时候跑过来关心杨廷悠的伤势,将他积压在心中的怒气,完完全全挑起。

  他们为她打得你死我活,像两只保卫地盘的野狗般互相叫嚣,而她居然只需要噙着眼泪,向他们招招手,就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甚至为她牺牲多年来的情谊也在所不惜。

  女人果然都是祸水,她又是其中之最。

  “这下你满意了吧?”他拦住狂奔的夏染,一古脑地责怪她。

  “看我们两个大傻瓜为你争风吃醋很有成就感吧?现在的你一定觉得很骄傲,对不对?”

  他彻底误解她,夏染拼命摇头,他却还继续往下说:“我早该把你送走的,但你偏不走,偏要把我们逼疯才甘心。”他控制不了自己恶声恶调地指责她,夏染还是摇头,泪水掉得更凶。

  “从一开始你就不断的闯祸,搞得整个军营不得安宁,可是现在光闯祸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还要破坏我们之间的情谊。”

  说到最后,莫沁涛的声调已经不再那么粗暴。可听在夏染的耳里,却像是诅咒,在在撕扯着她。

  “恭喜你,你终于如愿以偿。”他给她最后的致命一击,“我们这两个好友,为了你这个一文不值的女人大打出手,称了你的心意。”

  他冷冷地说,冰寒至极的眼神似要把她打入地狱,而夏染也无须他多费事,因为她早已置身在地狱里了。

  她为他而改变,接受他所给予的一切,包括恶意的刁难和自私的热情,只要是他愿意给的,她都乐意接受。

  她承受他的悲伤,让他在她的身上发泄他不识字的不满,夜里为他朗诵漂亮的诗句,满心以为他们的未来一如她所念的诗篇,必定光灿美丽。

  结果,她是自欺欺人,他不但不会爱她、不会疼她,甚至懒得对她负责。

  她还留恋什么?在他心中她只不过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女人,留下来徒惹人嫌。

  她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傻傻的等待?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可能等到屈辱。

  他说她称了心,可是他错了!她再也不会留在军营做个“一文不值”的女人,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她早该做的,就只有离开。

  “对不起,杨大哥,我对不起你。”她带着最绝望的表情,朝着尚在淌血的杨廷悠说抱歉,而后转身跑向马厩,跳上马急奔出军营。

  守营门的人吓了一跳,目送夏染离开的莫沁涛亦反应不过来,呆滞的表情,立即惹来杨廷悠最激烈的咆哮。

  “去把她追回来,快去!”他撑着一只受伤的手臂命令莫沁涛,可惜为时已晚。

  莫沁涛生命中的夏天,已经在他残酷的言语中消失,留给他的,只剩滚滚的黄沙,无边无际……

  另一方面,夏染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弄丢了缰绳,又控制不了马匹过快的速度,没多久就被马儿给抛了下来,躺在沙地里不省人事。

  此时,远方一匹骏马走来,上头坐着一位长相俊秀、形体飘逸的男子,在已然昏厥的夏染身前站定。

  男子跳下马,抱起她驮在马背上,嘴角净是笑意。

  “终于轮到你了。”说了句难懂的话,而后跳上马,扬起马鞭,朝烈日的尽头奔去。

  第十章

  唐营里并未因夏染的离去而恢复平静,相反地,整个军营的人终日轮流出外探听她的下落,无奈伊人芳踪缥缈,怎么找也找不着。

  而杨廷悠和莫沁涛这两个相识多年的好友,亦未如旁人想像中翻脸,反倒在夏染冲出军营的第一时间便言归于好,携手同心共寻她的行踪。

  他们都在找,可他们都没能找着。夏染竟有如蒸发在荒漠的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未留一点痕迹。

  莫沁涛为此几乎崩溃,这里是荒凉的西州,不比富裕的中原,一旦陷入漫漫的狂沙之中,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跟严酷的大自然对抗?

  “再派人去找,快去找!”无计可施的莫沁涛在军营里烦躁地踱步。“没有找到她不准休息,一定要把她找出来为止!”

  他像头野狮一般大吼,底下的人马上领命而去,一刻也不敢耽搁。

  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双手蒙住疲惫的眼睛,颓然跌坐在将军椅上,莫沁涛拒绝去承认这个可能性。在他心中,有太多的悔恨,太多他平日无法表现在外的情绪,全在这一刻乍然涌现。他想起夏染那张噙着泪、绝望的脸,想起她张大着眼,天真说爱他的样子,瞬间发现自己是全世界最绝情的人——她爱他,什么都给他。她爱他,包容他所有的情绪,可是他却反给了她一巴掌,用最冰冷的语调告诉他——她是个一文不值的女人。

  真正一文不值的人是他!他不配得到她的爱,更不配得到她的垂怜。她是如此全心全意的爱他,而他竟然迟钝到直到她走了之后,才发觉自己不能没有她。

  他生命中的夏天消失了。无论他再怎么找寻都求不回上天的慈悲,究竟有谁能够帮他?

  “启禀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就在他悔恨交加、手足无措之时,帐外突来传来通报。

  “叫他走,我没心情接见。”他依然处于无神的状态中,自从夏染离开之后,他就没一天睡好觉过。

  “可是将军,来人是一位姑娘,自称是东方家的人。”

  东方家?

  这个姓氏让莫沁涛当场从椅子上跳起来,正想让人带此人入帐的时候。一道娇小的影子便不由分说地冲了进来,劈头就问:“我二姐呢?”

  莫沁涛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来人的身分,擅自闯入营帐的女子反倒率先开口,狂霸的气势,比他这个大将军还要威风。

  “你是?”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发现她和夏染有几分神似,可眼里比她多了些精明和聪慧。

  “我叫东方冬舞,是东方夏染的小妹。”冬舞也不罗唆,直接报上姓名,教莫沁涛又是一阵惊愕。

  她竟是夏染的亲妹妹?

  “我今儿个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带回我二姐。我跟你说,我爹允给你的那只婚状不算数,我不会让我姐姐嫁到这种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地方,你缺老婆,自个儿想办法。总之,你把我二姐交出来就对了,我要带她回家。”不待他招呼,冬舞又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莫沁涛一样错愕。

  她要带夏染回家,并且说他们的婚约不算数?

  “喂,你别光会站在那儿瞪着我,快把我二姐叫出来,我们还得赶路,没空讲在这里陪你瞎耗。”冬舞见他文风不动,索性开口要人,莫沁涛却无人可交,只得尴尬的望着她。

  “你二姐……不在这里。”他移开视线,再也无法凝视冬舞那双和夏染相似的眼睛,那使他感到罪恶。

  夏染不在这里?怎么可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冬舞的火气逐渐上升。“她明明是被你的人带到这里来的,我手上还持有你的人留下的婚状,你自己看!”

  她边说边解包袱拿出证据,上头还留有被刀刺穿的痕迹。

  “我知道。”他茫茫然看着那纸婚状。

  “你知道?!”这算什么回答。“既然知道就赶快把人交出来呀,还傻呼呼的愣在这里做什么?”她直觉得她二姐一定出事了。

  冬舞果然没猜错。

  “我交不出人来。”莫沁涛痛苦地望着她。“你姐姐确实曾待过军营,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怎么啦?!”冬舞冲到他跟前尖叫。

  “被我气走了。”他闭上眼痛苦的忏悔。“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把她气走,不过我已经派人到处探听她的下落——”

  “混帐!”

  啪一声,莫沁涛话还没能说完,脸颊就挨了一记巴掌,打他的人自然是冬舞。“你……”他惊讶地看着冬舞,半天说不出话,从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打他。

  “不必你呀我的,你本来就该打。”冬舞一副打之有理的模样。“我不知道你跟我二姐说了什么,但我了解我二姐,你一定真正伤了她的心,她才会离去。”否则凭夏染倔强的个性,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把我二姐找回来,我东方冬舞这一辈子跟你没完没了,你听见没有?”她像只小母老虎一般嘶吼,莫沁涛只得苦笑连连。

  他刚刚说的话她都没听见吗,他已经派人找了,只是找不到。

  “我已经派人找了。”他只得重复一次。“从她失踪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找,直到你踏入军营前我们还在找,可就是……找不着。”之后的猜测他没勇气往下说,不敢承认夏染可能已经被黄沙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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