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天际露出了曙光,夏染的高烧也终于退去,莫沁涛方能闭上眼好好休息。
又不知过多久,或许已经等到天上的光线直射入营帐,帐里头酣息的人儿方才自睡梦中醒来,揉揉眼睛,迎接刺眼的阳光。
好热呀,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半支起身,夏染有些不能适应忽然转强的光线,她环视周遭一圈,发现她竟然不是在马厩里,而是营帐,就更不能理解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被莫沁涛丢到马厩去吗,怎么这会儿又回到他营房来了?
一大堆问号在脑中盘旋,严重困扰着她。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整个人疲软无力,好想喝水。
夏染摇摇晃晃地下床,试图找水喝。可惜她的脚才刚踩在地上,就被绊倒了。
这一跤摔得可真痛呀!
夏染探揉发疼的膝盖,有些无法了解自个儿为何无故摔跤,直到摊在她眼前的长袍居然拖地约有一丈远的时候,她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她身上竟穿着男人的袍子,到底是谁帮她换的?
陡然跃入她视线的男用长袍,让她脑中的疑问更添一笔,她甚至抬起手臂细闻身上的味道,发现自己身上竟带有一股淡淡的芳香,就和莫沁涛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莫非,她身上的衣服是他帮她换的,澡也是他帮她洗的。
接连的巧合,使得夏染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合理的念头,随即又想想,他不可能大发慈悲。她转过身,正想出帐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当头,不期然看见一位陌生男子斜靠在柱子边酣息,她马上放声尖叫。
“有了。”
夏染喊得很大声,休息的男子闻声立刻跳了起来,没头没脑地又蹬又转。
“是谁?”莫沁涛抽出随身携带的大刀,直觉地砍向音源的方向,差一点砍中夏染。
“是你?”莫沁涛对着一脸惊骇的夏染皱眉。“该死的女人,没事别乱叫,害我以为敌军杀过来了。”
莫沁涛凶神恶煞地警告道,夏染则早已吓呆了,根本无法说话。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好耳熟,好似莫沁涛,可是他的脸她完全不认识。
夏染眼巴巴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怎么也无法和把她丢在马厩的粗鲁鬼连在一块儿。眼前的男子长得非常俊美,眉毛浓密,鼻梁挺高,眼睛炯炯有神,而且轮廓有如刀凿般深刻,嘴唇又性感得不得了,活脱是上天送来人间的最佳献礼,他的下巴甚至还有条淡淡的凹线!
无法将眼神自他的脸上移开,也无法相信他便是莫沁涛的夏染,瞪着他仿佛将持续到天长地久之后,才在莫沁涛突然转狠的眼光下畏惧地开口询问。
“你……你是谁?”夏染抓紧身上的长袍一直瞪着眼前的伟岸男子,觉得自己好像爱上他。
“你脑子烧坏了吗,我是谁你居然听不出来?”莫沁涛反倒不能理解她的话,反过来瞪她。
“你……你是那头熊?”奇迹呀,黑熊变王子,这怎么可能?
“对,我就是那头熊。”莫沁涛气极,没想到要恢复成人类这么难。
“可是……”夏染已经惊讶到不会说话了,原先她以为杨廷悠说的话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没想到是真的,他真的长得非常、非常俊美,是她所见过最英挺的男人。
“停止你的‘可是’,我懒得再听同样的话。”莫沁涛眯起眼睛打量一脸惊慌的夏染,突然觉得她很令人生气。
可夏染不只是惊慌,还兼小鹿乱撞。她作梦也没想到刮掉胡子的他竟然俊美得有如潘安再世,和之前那副惊人的模样大不相同。
可惜,莫沁涛决定不给她作梦的机会,兀自打量她一番之后,冷冷出言道:“我看你的烧全退了嘛,身体应当不成问题了吧!”
他半是询问,半是肯定的态度,看得夏染觉得毛毛的。
“我人还有点不舒服……”她轻拍自个儿的额头,假装一副还在发烧的样子。
“那可真遗憾。”可惜莫沁涛一心只想赶她走。“恐怕你只得在回家的路上好好养病,我不招呼你了。”
不招呼她,也就是说——“你还是要退婚?”夏染有些错愕,她想既然他将她带回营房,又亲自照料她,应当是已经改变了主意才对,没想到党是自己会错意。
“是不要你,不是退婚,我昨儿个不是就已经说过了吗?”莫沁涛无情的更正她的用语。“不过算了,如果你坚持一定得说退婚才有面子的话,那就退婚好了,我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难道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遭退婚,对她和她的家人来说,是多大的侮辱吗?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个等着她出糗的冬舞,说什么她也不能让自己成为笑话。
“我不接受退婚。”一想起昨夜的梦境,夏染的拗脾气全浮了上来,死也不愿回羽梦馆任冬舞嘲笑。
“你说什么?”莫沁涛眯起眼打量表情倔强的夏染,十分意外听到相反的答案。
“你都听到了。”她不怕死地昂头回答,惹得莫沁涛很不愉快。
“我都听到了。但我只想问你担凭什么拒绝?”向来只有他拒绝女人的分,何时轮到她们嚣张。
“凭你亲口承诺这桩婚事。”夏染答得理直气壮,她可没说错,婚状上头不只有爹的手印,也有他的。只是他没亲笔签名,而由爹代劳而已。
“说的好,我是亲口许了这桩婚事,可你知道为什么吗?”被逮着尾巴的莫沁涛更不爽了,索性让她下不了台。
“为什么?”夏染忍不住好奇。
“因为我刚好不小心救了你爹娘,你爹就自愿把女儿嫁给我报恩,还说你日后一定对我有所帮助。”莫沁涛解释。
本来就是,她的染工天下闻名,当然会对他有所帮助。
夏梁正要这么回答,可莫沁涛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往下说:“我问他对我能有什么帮助,我只欠一个可以帮军队做衣服的人,如果他的女儿能做出一大堆衣服,我就答应娶她。”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首肯她爹娘的要求,只因为利益。
“然后呢?”夏染吞吞口水,很怕听见不好的答案。
“然后,你爹娘马上点头说他们正好有个女儿很会织布做衣服,我二话不说立刻盖了手印,承诺了这桩婚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才在奇怪爹娘为何将她许配到这么远的地方,到底是为了报恩。
“你还不懂吗?”见她还是一副痴呆样,莫沁涛干脆发飙。
“我娶你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你为营里的兄弟卖命,多做几件衣服而已!”天杀的女人,他话都已经说这么明了,她再不懂他也没辙。
“我懂。”所幸夏染没他想像中笨。“我不但懂,而且我要告诉你,你娶错人了,会织布的人不是我,而是春织。”她方才顿了这么久就是在想这问题。
“谁又是春织?”莫沁涛越听越发火,怎么这家子的名堂特别多。
“我大姐。”夏染茫然地解释。“她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织工。
许多王公贵族身上穿的衣服都出自她的手艺。“
“原来如此,我稍微懂了。”莫沁涛很生气。“你的意思是,原本他应该将春织许给我,因为春织才懂得织布?”
“大致上是这样。”夏染点头。
“很好,我居然被一个糟老头骗了。”莫沁涛气得七窍生烟。
“话也不是这么说。”夏染忙着为她爹开脱。“你当初签婚约时候就该看清楚……”
“是你爹应该讲清楚才对!”莫沁涛用巨吼声压掉夏染的争辩,让她瑟缩了一下。
“就……就算我爹没说清楚好了。”怕归怕,夏染还是选择挺起胸膛应战。“可是你又不是不识字,本来就该——”
“你刚刚说什么?”正当夏染欲再辩论下去的时候,莫沁涛的口气忽然转阴,硬生生打断她的话。
“就算我爹没说清楚。”夏染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句话是他自个儿说的,她不过是覆诵一次,干么凶她。
“不是那一句,是下一句。”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残暴了。
“不……不识字吗?”她怵目惊心地看着莫沁涛憎恨的眼神,畏惧地猜道。
“你居然敢说我不识字?”毫无预警的,莫沁涛将她推往营柱,双手抵住她的两侧,吓得夏染不敢再说任何一句话。
她并没有这么说,为何他对这三个字的反应这么激烈?
或许是夏染无辜的表情提醒他反应过度了,他诅咒了几声,拢拢头发,而后放开她。
“你走吧。”他转身平抚情绪。“你爱编什么名目、爱说什么借口回老家都行,反正我就是他*的不要这桩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