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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圣香既然插了一脚,也就是说,则宁必然是没有问题的,无论是现在动手也好,朝里的大罪也罢,圣香少爷显然已经扛上了,他虽然不是什么官,却比任何官都厉害——谁叫皇上疼他?

  “笨蛋笨蛋,难道竟然还要我亲自出手?还龄丫头,我教你,你这样打人是不痛的。你要这样,把真力运在掌缘,出手要快,打中之后不要立刻收手,要打扎实,这样才会痛。”圣香意兴盎然,兴高采烈地坐在屋顶上指点“楼下的”怎么打架。

  还龄是没有伺候过这位有名的大少爷,听他这样说,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又是着急,又是担心,不知不觉分了心,被耶律珩一眼看破,“刷”的一剑递了过来。

  “哇,则宁机会来了!”圣香在屋顶上大叫,“别让他跑了!”

  果然,耶律珩一分心于还龄,递出那一剑,背后就露出空门。被他认为已经没有威胁的则宁,突然不再闪避,飞起一脚,直接踢上耶律珩后腰的空门,他手上的力道不足点穴,但是脚力便可以,他的眼力又好,认穴又准,否则平常人即使是练过也不能用脚尖点穴——“啪”的一脚,解决问题。

  还龄死里逃生,则宁额上见汗,但是,他们两个竟然活捉了这个铸剑谷的头号人物!虽然还龄身手不弱,但两个人手无寸铁,一个是武功全失,做到了这一点,也是近乎侥幸的。

  当然,圣香在屋顶上胡说八道也有一份功劳。

  “我就说,则宁是不会死的。”圣香眉开眼笑,对着六音,“你看,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还不如我了解他!则宁是什么人?他会要人帮他动手?他又不是聿修那野蛮人,动不动就打架,你以为则宁没了武功就什么都没了?会叫的狗是不咬人的,所以,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他兴高采烈地把则宁比成“不会叫的狗”,丝毫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

  六音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了解则宁,我又不嫁给他做老婆,”他懒懒地靠在草棚的脊梁上,“你了解这么多干什么?皇上叫你做密探?查我们几个?”

  圣香笑眯眯地道:“是啊,你信吗?”他就仗着一张玲珑可爱的脸,骗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宠爱怜惜,他对谁笑谁没辙,所以六音根本不看他,“我信,我干吗不信?皇上是什么人?他有这样一个宝贝在手,他会不用?”他看也不看“楼下的”则宁和还龄,“既然他们死不了,我走了。”

  “喂——你不是去苗疆?怎么跑这么远走了反路?你走错方向了,喂——”圣香看着六音说走就走的背影,哇哇地叫:“你不是去救人吗?再不去人真的死了救不回来了。”这平日嘻嘻哈哈的少爷公子,竟好像真的什么都知道。

  六音远远地传来一句意兴慵懒的话,“我突然不想救了。”

  “啊?喂,喂——”圣香莫名其妙,好生没趣,“什么啊,这什么人!真是!”

  “他只不过发现可能用逼的办法比用救的快而已。”回答的是则宁,淡淡地,“是皇上要你来?”

  “还是你聪明,你就知道少爷我身体虚弱,又有心病,没事我是绝对不跑这么远的差使的。”圣香笑眯眯的,“皇上要见你。”

  “你跟在他后面?”则宁看了耶律珩一眼,淡淡地问,“他找到了就等于你找到了?你还真是了得。”

  “错!”圣香从袖子里翻起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我跟在六音后面,你懂了吗?他才跟在这呆头后面,至于他从哪里找到这呆头,少爷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跟在六音后面是一定可以找到你的,就这么简单。”

  他还真是懒,比六音还懒!则宁淡淡一笑,“刚才倒是多谢你了。”

  “客气客气。”圣香作了个大揖还给他,“六音他关心你才着急,少爷我不关心才看得出你是不会输的。不会叫的狗——嗯,不是不是,不说话的则宁大人的厉害,这呆头看不出来当然要输,他笨,不是我笨。本少爷是很聪明的。”自吹自擂一向是圣香的专长。

  还龄不听他们话中有话互探虚实,只是对着圣香做口型,“告诉我,则宁他为什么成了阵前的降将?他不是遇到攻击脱离军队么?”

  圣香稀奇之极,“他没告诉你?这样奇货可居的事情他居然没有告诉你?他要救你啊!你以为你刺杀皇上,刺过了就算了?要掉脑袋的啊,这种事都想不通?他不带了你走,你怎么能活到现在?”

  为了——救她?还龄不是猜不出则宁在说谎,他实在没有说谎的天分,只是她不敢相信,这世上似乎有两个则宁,一个淡然安详,一个残忍卑鄙——两个则宁?两个?她突然一下子破解了咒语一样,激然回身,“那一天晚上的人,不是你!”

  她说的话圣香是听不懂的,难过地摸摸耳朵,圣香干笑,“你们有误会就慢慢说,说完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则宁看着她突然涌进了无数复杂感情的眼睛,和她微微颤抖的拳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不是我。”

  还龄倒抽一口凉气,她控制不了自己,一下起来,抓住则宁的双肩,“那你为什么要认?为什么要认?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恨你,难道不知道,我会为这件事痛苦多久!因为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却要逼着自己相信,逼着自己恨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则宁不敢面对她如此的激动的情绪,咬了咬嘴唇,“我不想伤害你。”

  “我痛苦的不是我被谁强暴了!”还龄抓着则宁的肩,用力摇了一下,“我不是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的女人!几乎被强暴了,我恨!我很恨!但是,我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恨一辈子!我痛苦的是,我以为那个人是你!你明不明白?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我痛苦的是,我付出感情换回来的是伤害是暴力,是丝毫不被尊重的凌辱:我痛苦的是我失去尊严,失去尊严之后依旧爱你!我看不起我自己!你明不明白?”她眼角有泪,凄然笑道:“我多么希望你跟我说,不是你,结果你跟我说‘对不起’,你知不知道,你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多么想一剑杀了你!”

  则宁闭起眼睛,咬了咬下唇,颤声道:“对不起。”他不知道他一意的维护,造成的是更多的伤害,他只是希望可以保护她,只是希望她快乐,却不知道,她的快乐竟是和她的尊严她的自信联系在一起的,而那个联系,就是他的理解和尊重!

  他从不曾真正尊重过她!他只是一厢情愿地爱她保护她,却不曾尊重过她!

  “那么,你那个时候不救我,因为你失去武功?你失去了武功还敢救我?敢带着我走?你凭了什么这么笃定你一定救得了我?”还龄声音一样颤抖,更是语音不清残缺不全,“你怎么敢?你怎么会?你不是非常重视你大宋朝的一切,你一直在为了它更好而努力么?你想没想过后果?”

  则宁缓缓睁开眼睛,那眼睛清澈得可以映出还龄的影子,“我不可以让你死。”他本想忍耐这一句话,但终还是说出了口:“你死了,大宋朝一样失去则宁,我——我不能保证,我还会是原来的我。”

  还龄失神,“我——只是个误会了你、恨你的女人。”她的语音低弱,“你好能忍,你瞒了我这么多事情,你竟然忍得下不说、忍得下骗我!你好狠心!”

  则宁无言以对,他只是以为——只是以为——不说,她会快乐一点。

  “你甚至瞒着我,你病了都不肯说!”还龄激愤地放手,退开几步,“你以为这样不断地牺牲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你只是还是在伤害我,伤害我——我不能彻底地了解你,不能给你分忧,不能关心你,甚至不能最基本地对你好!你以为这样伤害你自己就对我最好?你想没想过,如果你不能骗我一辈子,我会是什么感受?什么心情?我会很快乐你把自己伤害得这么彻底?”

  则宁伸出手,像从前那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答应你,如果我不能骗你一辈子,我就不会再骗你。”他从来不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他向来淡淡的,但是这语气像在承诺,在起誓。

  “你——”还龄一腔的激愤登时化成了眼泪,她哭起来的样子绝对是清澈的,就像则宁的眼睛,像透明的水溢出了杯沿,不断不断地泛滥那一份光圆的透明,“你就是喜欢让我哭——”

  则宁把她轻轻抱在怀里,“不哭,不哭。”他依旧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爱哭的姑娘。”

  “呜呜——”还龄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高兴而哭,还是因为难过而哭,她必须要哭,才能发泄堆积在心中的一些感受。那些感受,一半是她的,一半是则宁的,她连他的苦一起哭了出来,哭这些日子的怨恨凄凉的心情,哭则宁的用心良苦,哭一些无端多出来的情绪,甜甜苦苦的,苦苦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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