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作梦吗?对,他在作梦,应该是作梦。
刺鼻的辛辣味一再窜进他敏感的鼻稍,怎么更换睡姿也躲避不掉那令人很难不去在意的怪味后。他不得不怀疑这场梦境也未免太过真实了些。
烧焦的气味悄悄渗进辣味浓重的空气里,愈睡愈痛苦、愈闻愈不对劲的韩致尧终于放弃与周公挣扎,一骨碌地白床上跳坐而起。
老天,失火了吗?
甫张开两眼,韩致尧便愣坐在床上。白色烟雾弥漫了整间屋子,呛辣的气味刺眼催泪,几乎今人无法呼吸。他一手掩住口鼻,飞快地跃下床来到窗口边打开半掩的窗扇,打算让清鲜的空气冲散一室的烟雾,岂料两手一推,更浓烈的油烟便迎面呛来。
「咳咳……」他一手挥开白烟,抹去被迫蓄满眼眶的泪水,试图看清隔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烟雾的来源,就在他正对面的窗口,他瞇着眼努力辨识,隐约可见对面窗里有名身穿围裙的女子,似乎正站在窗边执着锅铲翻炒着锅料,而那些锅料,正是此时此刻空气严重污染的元凶。
那位芳邻是想烧了她家厨房吗?
喉际忽地一阵犯痒,喉中的纤毛经不起此等过于强烈辛辣的刺激,展开了一连串排斥外物刺激的作用,使得他难以遏止地频频作咳。更糟糕的是,在被呛咳了一阵后,犯痒的鼻尖也开始提醒他已经有了准备打喷嚏的预兆,而他通常一开始打起喷嚏,就注定得没完没了地打下去……韩致尧当下做出决定,迅速离开窗边,穿上了被扔在床边的拖鞋就往楼下冲去,在路经客厅时,不忘自抽屉中找来一副口罩戴上,顾不得自己仪容不整的模样,拉开大门飞快地跑向隔邻。
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吗?
千夏不解地低首看着锅中已然焦黑的炒料,拚命思索着往日站在大哥身边看他制造酱料的过程。
她记得,大哥是把材料切碎后,在锅中放入热油,再加入材料下去爆炒,可是在这过程中,好象并没有烟雾四起的这个过程呀,她是忽略了什么手续少放了什么吗?
不解的水眸流转至一旁的香料架啊!胡椒,她少放了这一样。
可是就在她取来胡椒罐时,她又蹙眉思忖着,到底该放多少才算是恰当。
「哈啾!」声音自远方传来。
哈啾?千夏怀疑地看看左右,再看向手中原封不动的胡椒罐。
效果这么强?她甚至都还没开罐呢。这该不会是上天给她的指示吧?好,就倒下去。
「哈……哈啾!」声音愈来愈大,也有逐渐靠近的趋势。
「又是指示?」再一次的喷嚏声,令千夏不禁疑惑地看向手中的胡椒罐,「好吧,再倒一点。」
「哈啾!哈啾!哈……啾!」喷嚏声已演变成连环战火。
她听得好生为难,勉强地再倒完罐中剩余的粉末后,未料那指示性的喷嚏声还是没有停止。
都倒了一整罐了,还不够?
震天价响的鸟呜电钤声,霎时划破空气加入她的迷思中。
千夏忙不迭地掏掏耳,「不会是幻听吧?」继喷嚏声指示后,现在换成啾啾声指示?
遭人全力按到底,并不肯松手放开的电钤按钮,再次制造出不间断的金属鸟鸣声。
沉思了好半天的千夏,猛然忆起这熟悉的鸟呜声,似乎跟她家的门铃声……一模一样。
「来了来了!」恍然大悟的她慌忙扔下锅铲。
正在被底下炉火熊熊烧烤着的锅炉,随之被弃置不顾。
「早安,请问你找--」千夏甜美的笑意,消失在来客蒙着口罩,和一身睡衣拖鞋的打扮中,一双杏眸突地瞪大。
妈呀,抢劫啊?
下一刻,她已在本能的反应下,反手想将大门关上。
韩致尧迅捷地一脚跨入门缝内卡住,并两手拉着门板不让她关上。
被拉住门板而进退不得的千夏,才想伸手把他推出去,但他却把握时机倾身向前,利用身形优势占领门扇张关的主导权,属于男性的体温,淡淡朝她罩下。
两眼泛满血丝,红红的鼻子抽吸着,眼角还泛着泪光的韩致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身后映着晨光的女人,彷佛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事,竟能自烟雾弥漫的房里,带着甜甜的笑,一副神清气爽的来应门。
嗅觉……嗅觉白痴?
「哈啾!」下一波刺鼻的气味又传抵他的鼻稍时,他忍不住又再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千夏愣愣地扬首看着来客,就这样卡站在门缝里,喷嚏一个接一个的打个不停,他的半张脸庞,此刻全被覆盖在白色的口罩下,口罩上方的部分,则被覆面的黑发给遮去。喷嚏打到后来,看似已经把力气耗竭的他,索性蹲下了颀长的身子,抱头继续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哈啾声。
听着听着,千夏原本满心的害怕,转瞬间在他辛苦又可怜的模样下,替换成满心的同情。
「你……」千夏松开紧握门板的手,悄悄蹲在他的面前试着歇口。
疲惫的韩致尧低垂着头,乏力地伸手朝她挥了挥,接着又再冒出一连串响亮的哈啾声。
自他额际两旁垂下的黑发,在风中微微飘荡,她稍稍拉开与他的距离,犹豫地伸出玉笋般的织指,拨开他覆面的发。见他没有反对,她再轻轻拉下他的口罩。
好……好狼狈的一张脸呀!
泛满血丝的小白兔眼,闪烁的泪光,和莲雾般的红鼻,顿时呈现在她的面前。
「你没事吧?」她的黛眉紧紧连成一道直线。
「你……到底是在……哈啾!」韩致尧难受地开口,连重点都还没说到,一个喷嚏又接管了他的发言。
「咦,怎么会有黑烟?」在顺流的空气中,阵阵烟雾在飞掠过千夏的身旁时,千夏总算是意识到她家的天气状态似乎是与外头的有些不同。
韩致尧猛然抬起头,二话不说地站起身绕过她,拔腿就朝黑烟的来源飞奔。
「你你你……」千夏傻愣了半晌,连忙追在他身后,却追不上长手长脚的他。
按寻着烟雾的来源,一鼓作气冲至厨房里的韩致尧,当机立断地关上快烧破锅底的瓦斯炉火,并扬手按下排油烟机的按钮,再顺手打开厨房里所有的窗扇,让一室呛鼻的辣椒味全都排出去。
「你……你想做什么?」追至厨房里的千夏,被强占厨房的不速之客吓白了一张小脸,有些恐惧地拿起锅铲紧紧护在胸前面对他。
目带阴冷慑人的寒光,他慢条斯理地回过头。
他想做什么?灭火兼杀人!
迎上他似会噬人的目光,千夏登时紧缩着香肩,在他」步步走上前来时,两脚不住地往后退。
「我想……」他逼近她,但无法控制的自主神经,却又在这时再度复工,「哈……哈啾!」
他想哈啾?特地跑来她家,他就是想哈啾?
随着再度不断响起的喷嚏声,和他涨红了俊脸一副辛苦忍耐着不适的模样,满脑迷思的千夏,再度哑然无言。
一个穿著睡衣服着拖鞋,红着鼻子在她家打喷嚏的男人。
这就是她对他的第一个印象。
第二章
「嘎嘎--」
七早八早就被挖起来品尝千夏特制早餐的文蔚,面对着一桌焦黑得难以分辨出原料以及口味的菜色,一只乌鸦在她的头顶上飞过。
她深叹了一口气,忧郁地想着,或许在千夏继承家业的伟大心愿未达成前,她们这些室友未来的每一天,恐怕都要像这个早晨这般黑暗。
她微微偏遇螓首,看向另一名受苦受难的伙伴。
叶豆蔻拿着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翻拨着盘中的菜色,一张素来艳光照人的芳容,此时像颗拉长的苦瓜。
「你们怎么都不动?快吃呀,再不吃就要凉了。」精神奕奕的千夏拿着锅铲走至她们的面前,把另一批刚起锅的焦黑物体再添入她们的盘中。
第二只乌鸦再度低空飞过,并在两名受刑者的脸上再添上两道黑线。
在窗外,同样时间、同样地点响起的娇笑声,马上解救她们俩于困境。
「喂,帅哥终于开窗见客了。」文蔚走至窗边朝后勾勾食指,「望远镜呢?」
「这里这里。」兴奋的叶豆蔻忙不迭地凑至窗边,拿起望远镜对准了隔邻的窗口开始调焦距。
「帅哥在哪里?」千夏探头探脑地挤进她们两人中间。
「那里啊。」她们俩一致地伸手指向正前方窗口里,那个正不耐烦想要赶走楼下那群吱吱喳喳小女生的男人。
千夏顺着她们所指的方向看去,而后不确定的黛眉,不由自主地扬成两座小山。
「那个?」再三确定没有看错人后,她很怀疑地歪着螓首,「你们确定是他?」
「除了他外,我们这附近还有谁比他更养眼?!」在那些追星族小女生的耳濡目染下,早就久仰美男大名的叶豆蔻,能亲眼一睹美男方起床时的慵懒迷人样,她就不禁深深感谢自已选对了地方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