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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晏无涯双眉一拢,一道凌利的剑锋扬起、落下。芝兰吓得尖叫:"小夜儿----"

  子夜耳边的一小绺青丝像冬天的雪轻轻飘落地面。她的俏脸登时变得惨白。这是一个警告。一个威胁!晏无涯的剑法已臻绝伦,只要他有心,再近一寸即可取了子夜的性命。子夜气得浑身颤抖。好啊!李梵天要他看住她,他当真敢杀了她,交给她一具尸体吗?咬紧牙关,不理会他的威胁,子夜继续向前进。

  晏无涯向来面无表情的冷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又是一扬手,子夜藕臂上一痛,已被划出一道血痕。

  "小夜儿---- "芝兰真的要吓死了!她由背后紧紧抱住子夜。"小夜儿,不要闹了!你这是在玩命啊!"

  子夜推开她,双眼闪着倔强的冷火,"他要杀就杀!我正是要他拿我的尸体去向李梵天交差!"这算不算是一种仗势欺人?子夜无法管这么多了。

  “小夜儿,我知道你脾气犟,但是你知不知道,若你这样一死,我们也都要陪葬了……"芝兰的声音颤抖,她是真的害怕。

  "小夜儿,我不想死,算我求你救我一命发发慈悲好吗?”芝兰极端恐惧,珠泪涟涟的模样让子夜心软了。

  晏无涯这家伙死有余辜,但芝兰却是绝对冤枉,她没理由为自已赔上性命。"对不起, 天可不可以永远不要亮?黎明最好永远不要来。子夜只要一想到天亮之后,她就必须以"近侧侍女"这个卑微的新身分去面对李梵天,伺候他的起居。供他差遣,她就又怨又呕地睡不着觉。

  不睡了!子夜索性掀被下床,披上外衣,悄悄地往绿竹林的方向走去。

  静溢的夜,只有她一个人陪伴着天上的一轮皎皎明月,子夜走到竹风四面亭里坐下,呵着在寒露之下冻僵的手。

  好冷!这样的冷天,李梵天并不是独自一个人。此刻是哪个美人像猫眯似的倦缩在他温暖的怀里?如月夫人?彩蝶夫人?她忘了,刻意遗忘。

  子夜恼怒地蹙起秀眉。真该死!哪个女人窝在他怀里又与她何干?她没事胡乱想些什么啊!

  子夜一甩头,企图把所有和李梵天相关的人事物统统甩去。心绪平静之后,她才由怀里取出父亲的乐谱。

  (洞仙歌》记录了父亲精心制作的数十首歌曲,看到它,子夜心中从没有断过的秋思又再度汹涌。秦心、秦弦大家都到了哪里?平安吗?过得好吗?子夜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哼起了三个姐妹最常唱和的一首歌----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依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

  "是谁在唱歌?"子夜低唱,正浑然忘我之际,不料一阵熟悉的暴吼,仿佛平地惊雷,把子夜吓得由竹椅上跳了起来。

  她本能地把(洞仙歌)乐谱藏回怀里,强自镇静地看往出声方向。果然见到李梵天好似夜魅般,迅速出现在她眼前。

  "谁在唱歌?是你吗?”李梵天的声音是一贯的粗沉威严,即使他并没有生气,但冷淡刚毅,没有丝毫笑容的脸庞,依旧令人望之生畏。

  他穿着一身白衣,手中还抱了把琴。白天的黑豹到了夜晚则化身为白狮。子夜觉得李梵天真是奇怪,白天喜欢穿黑衣,到了夜里却反而换上了一身的白,真是一个爱和上天唱反调的男人。然而不管黑豹或是白狮,都具有勇猛霸气和高贵优雅的王者气势。

  李梵天将手中的古琴放到小桌上,看向发怔的子夜,"你聋了吗?本王在问你话。”他不悦地拢起两道浓眉。

  "啊?”子夜回过了神。"不……不是我……”她本能地否认,也许是被他不悦的神情吓到了,她竟然缓缓后退了几步,企图拉大他们之间的距离。

  "该死!为什么看到我就要逃?"见她缓缓后退,他突然怒吼一声,出手攫住子夜,将她拉至身前。"难道本王是毒蛇猛兽,会吃了你?”

  子夜的手臂被他道劲的力道捏得好痛,而这一痛,火爆的性子就上来了!

  "你放手!本姑娘没有逃,我后退是因为我讨厌你!"她火冒三丈的话吼到他脸上去,"还有,你不是毒蛇猛兽,因为不论是毒蛇或猛兽,都比你这个坏人要仁慈可爱多了!"子夜不顾一切地大吼大叫,所有不该说的话一气之下统统出笼了!然而心里残有的理智却在暗暗叫苦。

  惨了!这下子又要惹恼这个坏脾气的王爷了,他会怎么对付她?捏死她?或是干脆一刀杀了她?

  不料李梵天居然反常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很好,这才像我认识的小夜儿。"

  子夜愕然了,这男人是根本有病,还是故意讽刺她、捉弄她?

  李梵天放开了对她手臂的箝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拨动了一根琴弦。

  "你会弹琴?”子夜有些不敢置信。古琴让她想起了温柔的二姐秦弦。抚琴之人不都该是如秦弦那般婉约动人的女子吗?要不然至少也要像爹爹那般斯文的男子才是。子夜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霸气英武的李梵天和一把古琴画上等号。

  "你很讶异?一个比毒蛇猛兽都还要凶恶残暴的人,居然会弹琴?”李梵天挑起一边眉宇,自嘲一笑。

  他明显的嘲讽让子夜不悦地敛起蛾眉,"你既然知道自己比毒蛇猛兽还要凶恶残暴,为什么不反省、不改变?”她的口气也很冲。

  "反省?改变?”李梵天哼了一声,"小夜儿,你不觉得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吗?因为你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反省、什么叫改变。"她总是一在气头上就口不择言的胡乱伤人。像方才,她骂他比毒蛇猛兽还要凶恶残忍,甚至还说讨厌他!这其实已在李梵天的心里划下一道伤痕,只是他忍着,吞下难受的情绪,不形之于外罢了。

  "留在这里并不是我的意愿,我是被禁锢、被强迫的。因此我没必要为了任何人改变我自己。"子夜挑衅地说道。

  "我是高高在上的兰陵王,况且你的小命也是我救下的。因此若说我们两人之间有谁必须改变,那绝对会是你,不可能是我。"李梵天瞪着她,坚定的立场全写在他傲然的神色中。

  "你……好,你是兰陵王,我只是小民女,没有资格要求你改变,但你也没有权利左右我。依我看,从今以后最好谁也不要招惹谁。"子夜气呼呼地吼出一串话,愤怒的扭过身子,她要离开。和这样自大可恶的臭男人在一块儿,高雅的竹林也要变得俗气不堪。

  "站住。"李梵天平静地叫住她。

  没有大吼大叫?子夜愕然,本能地停下脚步。

  "转过身子。"不怒而威的命令她该接受吗?子夜的心里相当挣扎。

  "小夜儿,你应该明白,同样的命令最好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他微微眯了一下双眼。

  子夜当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可以由他的口气中,听出那捍卫尊严的决心。论蛮力,她铁定输。不想再自取其辱,她转过了身子。

  "过来坐下。”她的暂时服从让李梵天松了口气。在这样美好的时刻里,他只想要她的陪伴,不想和她吵架。

  子夜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不知道向来叛逆的她为何今晚会这般的听话?是夜太美?还是因为眷恋着李梵天眼中那一抹陡然升起的温柔笑意?子夜不得不承认,面对不吼不叫、不专制、不霸道的李梵天真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她随时得警告自己,万万不可失神而掉入他迷人的魅力之中。

  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的男人?霸气得让人心悸,狂霸底下蕴藏的温柔却也让人心醉。

  "我方才注意到你看琴时的眼光有些眷恋,为什么?”李梵天淡淡地问。小夜儿的一举一动都留在他的心眼里,甚至一个小小的眼神,也不容许错过。

  "我……"秦子夜没料到李梵天对自己的观察居然这般锐利,一时愕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这把琴让你想起了谁?”他攒起了眉头。小夜儿看见古琴时,那般温柔似水的眼眸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仿佛是对情人的眷恋,绵绵细细、难分难舍、愁肠百转。是谁?是谁值得她这样牵挂。这样思念?是亲人?或者……是爱人?

  该死!他绝不允许她有"爱人"!

  谁让她思念?她能说吗?子夜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能!她是朝廷钦犯,而他是皇帝的手足,教她如何能将她们三姐妹为了保护自己和乐谱而流离失散的事实告诉他呢?不能说!子夜别过了螓首,"我不说。"

  "不说?”李梵天冷笑了,他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正视自己。"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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