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看着她动也不动的眼眸,南宫彻愈看愈担心,忍不住再出声唤她,「醒醒啊,你别吓我好吗?」她是张着眼在睡觉吗?还是她生了不知名的怪病?
他温暖的掌心,在紧握住她的肩头时,飞鸟终於止住了思绪回过神来,但她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想也不想地一掌拍上他快黏上她的脸颊。
只是叫个人,就被赏了一巴掌的南宫彻,抚着脸上的五指印,很哀怨地与她拉开一步的距离,不敢再靠得她太近。
「抱歉,我只是在思考。」飞鸟看着自己的掌心,有点愧疚地向他点头致歉。
收到她歉意的南宫彻,在转眼间又对她黏了上来,「是我太多心了,还是你有点怪?」
她毫不犹豫,「是你太多心了。」
「可是你最近的话愈来愈少了。」他不同意地皱着眉心,很怕她再这样沉默寡言或是继续三不五时的发呆下去,她会将自己闷出毛病来。
「我的话本来就不多,平常都是你一直在我的耳边说个不停。」飞鸟忙碌地收拾着一桌的药草和药钵,双眼灵巧地回避他探测的眼眸。
他搔搔发,「是这样吗?」他有这么聒噪吗?
不对、不对,不是他多心,是她真的有某些地方不对劲。
这几日来,白日里,她常在捣药时不自觉地出神,心神不知飘到哪一重天去闲逛,他若没来提醒,她恐怕会一直保持着沉思的姿态不动;在夜里,每当慕容阔想要上门讨好她,找机会跟她聊聊,一向保持不理会杂人杂事的她,居然会在他去帮她赶人之前,动作比他快的去赶人甩门,这实在是很不像她的作风。
到底是有什么事揪扰着她的心头?还是她知道了些什么?
还没理出个头绪来的南宫彻,犹在思考之际,就见她背起了药篮,不动声色地往外走去,似乎是打算再次抛下他一人。
他疾步跟上她,「你要去采药?」又想回避他?不行,他得把心头的这些疑惑给解出来。
「嗯。」飞鸟在应着他时,脚下的步子愈走愈快。
「我陪你去。」南宫彻体贴地将她肩上的药篮拿过来,跟在她的身边与她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不必了。」她伸手想拿回来,但他却不让。
「牛皮糖今日重现江湖了。」他唇角高高地翘起,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你就忍耐点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着这张让人看了都会被他感染的笑脸,她实在是打不下去也狠不下心去赶走他。
她叹了口气,「要跟就让你跟。」他好像愈来愈懂得怎么才不会被她拒绝的技巧了。
深谙见好就收之道的南宫彻,识时地住口不再多言,快乐地挨在她的身旁走出山庄,不去在意在他的身後,有几道想把他刺穿的眼神正在瞪着他。
一来到山庄後的山林里,他便舒适地靠在树旁,让飞鸟独自在他的眼前采药,打算籍机来整理一下他所观察到的心得,但他的眼眸,就是会不知不觉地攀在她的身上,随着她走。
晨雾尚未自林间散去,金橙色的朝阳穿过树枝,斜斜地照进林里,浓雾烟锁的景象,顿时成了一地金色流光,透明的闪闪发亮。在林间采药的飞鸟,就像一只展翅飞跃的鸟儿,从容漫步於树林间,又宛如穿上了金色的轻灵飞纱的优雅舞音,轻盈地游走於他的心坎上。
他常想到慕容阔的那句话,也明了慕容阔想要捕捉她的原因,但无论是以什么理由、用什么手段把人困住,被困住的人都不会快乐的。慕容阔若真爱她,那他便该明白,与其给她一个牢笼,不如给她一个飞跃的空间,既然不能捕捉她,那何不跟随着她飞翔,陪伴在她的身畔一起分享她的自由?
只是,这只鸟儿最近似乎是想疏离他,也不愿意让他陪着她一块飞翔。
「你近来是怎么了?」思来想去大半天後仍是得不到一个落实笃定的答案,南宫彻索性走到她的身旁把问题扔给她。
他冷静地追索答案的声音,让飞鸟的心霎时漏跳了一拍。通常当他用这种声音来问她话时,善於察言观色的他,大部分都会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没有啊。」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若无异。
「听人说……」南宫彻徐徐抚着下巴,换了个方式推测,「蒙滔常趁我不在你身得时,代慕容阔送东西给你?」
她不以为意地扬眉,「那又怎么样?」这点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蒙滔没告诉你许多八卦吗?」他冷不防地问。
慕容珊当日凄泪满面的模样,又跃上了她的心头,而他那天对慕容珊和蒙滔所说过的每句话,也清晰地烙在她的耳里,总在她出神时在她的脑海里缭绕徘徊。
他的声音又窜进她的耳底,「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原来那天躲在暗处偷窥的另一人,就是她。
飞鸟难以置信地迎上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眼瞳。
他是不是有股不可思议的魔力,所以才能够挖出她想埋在心头的事?为什么他就是有办法从她的眼眉之间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她这张脸又没露出什么不寻常的表情,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心,有这么容易懂吗?那些纠缠着她生命那么多年的人们,他们都没一个可看透她的心思,每日都赠她礼品的慕容阔也始终不知她要的到底是什么,他是怎么看出她藏在心底的秘密的?在他的面前,她就是这么无所遁形?
勾出答案的南宫彻,开始研究起她这阵子出神漠视他的原因。
「你……」他不怎么敢对她抱以期望,「是不是在吃味?」虽然很不可能,但问一下也好。
「没有。」她回答得很快。
「你懂得什么叫吃味吗?」发现自己问错问题的南宫彻,重新换了个方式问。
「不懂。」
果然,她对这方面还是一无所知,她只是很迷惑。
「不懂也罢,你不需要去懂它,你只要记得我只有一颗心就够了。」南宫彻已经很习惯接受失望了。「你坐在这休息一会,我去帮你找剩下的几味药。」
飞鸟站在原地看他接过她的药篮,动作熟稔地在林间低首寻找她要的药草。
那日,站在门外的她,听了、看了很多,後来也自蒙滔的口中,听来了更多关於幕容珊芳心暗许的情事。慕容珊一个姑娘家主动追求他,却尝了记闭门羹,被他乾脆俐落的推拒,想必性烈如火的她,在她的芳心上所被他刻画的,不只是裂痕而已吧?
虽然她是叫南宫彻别把心思浪费在她的身上,也叫他去找个值得他的女人,可是在她的脑海里,从来就不曾真正把他和别的女人的名字联想在一起过,一旦真正有人与他牵连在一起,难以调适的感觉,泛满了她的心头,就像是长久以来只属於她独有的目光,被更懂得怜惜他的人抢夺走了。
她有一种难以言喻,又理不清的失落感。
会失落,是不是代表着她在乎?近来每当她出神遥想时,南宫彻的身影总会在她的心头飘来荡去,尤其在忆起他拒绝慕容珊时,还说出他仍是没放弃过对她的爱意,这不禁令她更是百感交集。
她的眼神无意识地跟着他走,在他采集完毕回到她面前时,她仍是保持着凝望的姿态,直望进他那双可以看透人心,而她却看不清的眼瞳。
「飞鸟?」南宫彻摸不着头绪地看着她盯着他不动的杏眸,很怀疑她是不是又神游太虚去了。
她掀唇低声地轻喃,「明明心胸这么宽大可以包容一切,为何心愿却是这么小?」直到现在,她还是记得他说过他什么都不贪,他就只是想伴在她的身边而已。
「你在说什么?」他担心地摸摸她的小脸,在观察她时,发现她并不是在发呆,而是聚精会神地在看他。
「你拒绝幕容珊,她会不会受伤?」不假思索地,藏在她心中的问号脱口而出。
他怔了征,而复对着她专注的眼眸颔首,「会。」
飞鸟的脸上堆聚着忧愁,「我拒绝你,你会不会受伤?」
「也会。」虽然,他不想承认。
那日在湖边他蜷缩着身体,接受她的拒绝时痛苦的模样,又回到了飞鸟的眼前。如今才知,那时她愈安慰他,他就愈苦愈难过,可是第二日起,他又释然得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待她是百般的好,他究竟是怎么挨过来的?
他淡淡地问:「你在乎这些吗?」为什么她会说这些话?她空白的心房,肯分出一隅来收容他吗?
飞鸟惶然飘摇的眼眸,让他看了好心疼,可是若不问问她,他恐怕一辈子也不能为自己博得一个机会。
情深,怕她难懂;情浅,又怕留她不住。
「别放在心上。」他不打算逼她太紧,免得她又想逃。「每个人能够承受伤害的程度皆不同,并不是心碎了就活不下去或是再也不能复元,而且在爱一个人之前,本来就要有受伤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