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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加重手劲搂抱她的腰,感谢她适时的安慰。“那年我才十三岁,就已有厌世的念头了。”

  “然后呢?”他想知道他因何转变,是谁挽回他已流逝的求生意志。

  “我遇到青狼和黑豹。他们和我从同一家孤儿院逃出来,且都不约而同混进了黑道。”他想起他泊著血躺在人家废弃的铁工厂,孤独、绝望的等死那一慕。“我再也想不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当初跟的老大弃我于不顾,同伴也因为出事怕受累个个逃之夭夭,出面救我的竟然他们。”

  “怎么说?”他怎么会这么感慨?汪水薰专心倾听他的故事,情绪无形中平缓了不少。“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们是死对头,从不说话。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那时他们已经加入‘云天盟’了,偶然发现了等待死神召唤的我,二话不说马上拖我上医院。”

  “你是在这段期间加入‘云天盟’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为了报答青狼和黑豹的恩情,我情愿跟在他们身边为他们卖命,他们却始终拿我当兄弟,后来老大延揽我们进‘五色组’,我才发现世上有情有义的人仍然很多,也是这份情义让我知道了世间的温暖。”他淡淡地笑著,“你别看青狼吊儿郎当,他和黑豹一样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家伙。”

  “你也一样。”汪水薰马上倒向他。

  “谢谢你的支持。”他的嘴一咧,开心地笑著。“你的心情好多了吧!该你了。”

  “你一向要求公平吗?”面对这种对等的要求,她很难拒绝,也没理由拒绝。

  “一向。”他十分肯定地点头。

  “我为什么得对你公平?”她柔柔地笑著。

  “因为我关心你,不想你孤零零一个人,独自在马路边哭泣。”他笑得真诚。

  鼻头一酸,她差点又要掉泪了。“我会被逐出家门是因为我拂逆了妈妈的要求,我变坏了,不再乖巧听话。”

  “根据资料看来,你以前真的是个超级资优生。”他的语气再柔和不过了。“乖乖女怎会在一夕之间变坏了?”他不讳言曾对她做了调查。

  “国一时我曾经被强吻。”她脸色晦暗、带著沉郁的心情回溯过去那段不堪的岁月,“那个人是我的邻居,就因为我太优秀、看起来太乖巧,所以只有被欺负的份。”

  “不是每个男人都这么差劲的。”他保证地眨著眼,“我保证我不是。”

  她重新偎进他怀里寻求安慰,“可是我遇上的却偏偏都是这种差劲的家伙。由于骚扰事件频频发生,让我深深体认到自己必须有所改变,再加上母亲严格的家教使我已渐感力不从心,因而从国一开始,我故意放纵自己,成绩从名列前矛落到被学校列为辅导对象。我的功课一落千丈,重重的打击了以我为傲的妈妈。”

  “你恨你妈妈?”每说到她妈妈,她的语气就特别僵硬。

  “恨。”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正因为我恨她只关心我的学业,不重视我的需要,所以我故意和同学们口中所谓的坏女孩走在一起,直到我被冠上了‘太妹’的标志。我妈受不了这个打击,每天打我、骂我,恨不得我立刻在她眼前消失。她从来不听我说,我欲诉无人听;我爸爸成天守著他的学术研究报告,水嫣太小无法支持我,除了以这种方式抗争外,我别无选择。”

  “你没有好朋友吗?”他有些了解她的孤寂。

  “当时的我只恨为何一天不多出二十四小时让我准备课业,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去交朋友。”她自怜自艾地苦笑,“人家休息我得背单字,人家逛街我必须泡在补习班和那些三角函数拼斗,妈妈出的作业又永远比老师的多出三、四倍,她的审查标准比老师严格上五、六倍,我的优秀成绩其实是被磨出来的,我只有一颗脑袋又不是天才,哪有办法面面俱到。这种优秀使我孤单,常感到茫然,课业的压力逼使我透不过气,母亲的功利让我绝望,我无所适从,遭欺陵又无人可倾诉,因此只有选择堕落做为消极的抗议。妈妈对我的功课退步相当不满,直到国三,我严重翘课跟一群她眼中的坏小孩厮混,丢尽她的颜面,她才对我下了最后通牒。她警告我,如果我考不上好的学校,就得从汪家消失,因为我不配做汪家人。”她曾经被这句话伤得好重、好深。

  “你是故意考不好的?”汪水薰国中的成绩虽然烂得一塌糊涂,可是她之前的成绩的确璀璨耀眼。

  “我是。”她满眼伤痛,一想起母亲看到成绩单就立刻叫她滚蛋的绝情模样,她的心就碎了。“我是故意气她的,而她也真的实践诺言,一看到我的成绩单上的分数马上叫我滚蛋,一点母女情分都不顾念。”

  蓝虎倾吻著她发顶,为她悲哀。她小小年纪独自一人流落到台北,也真是够倔了。“你的个性一定和你妈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样,只晓得当时妈妈丢不起脸,我一样气愤的拉不下脸,两人僵持不下,当天我行李收一收,负气踏出家门,这一出门就是六年。”当时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委屈,认为她妈妈太爱面子,不曾用心爱过她,伤了她的心。

  “你真的一步也没回家过?”他知道她又哭了。汪水薰其实不如她表面坚强,她是个外刚内柔的女人。

  “很少回去,可是我常到学校找语嫣,她是我唯一牵挂的妹妹。”她真的滔滔不绝地把往事都说给他听了吗?这些事一直积压在她心里头好久,久得她心里的郁气、恨意怎么也散不去。汪水薰紧倚著他,怕好不容易拥有的温暖瞬间消逝。她现在只觉得轻松多了,往事全盘托出后,想想似乎就变得很幼稚,不那么可恨了。

  “躺著。”蓝好拍拍她的腿,她的肩膀绷得太紧了。汪水薰柔顺地躺在他腿上,这么多年了,她被这些恨意戳伤了心灵,弄得疲困不堪。她累了,想好好休息。

  “妈妈一定怎么也想不到,最后帮助我的竟然是她最瞧不起的太妹。”她抬起伤心的眸子笔直对上他沉痛的眼眸,双手难掩忧伤地向上伸展,犹如飘浮的蒲公英,只想找到一个可以栖身之地。蓝虎紧紧握住她求救般的双手,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送到她身上,他懂她的飘流和孤独,他可以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疲惫。

  “为了争一口气,我考上了台北一所高中的夜间部,一面工作,一面读书。那段时间一直都是阿盈在资助我,她就是平常人口中所谓的太妹,为人豪爽、重义气。在她的引荐下,我进入西餐厅工作,夜间部的功课对我而言十分轻松,时间一下子空出许多,我变得不知如何应用,只好常跟著阿盈到处飙车、跳舞、打架,大概就是那时对生命看得很淡,所以打起架来也就格外卖力。”

  “蝴蝶这名声就是这么打响的。”他英俊的脸庞有些扭曲。

  “我知道阿盈的交友圈子复杂,加上那时对汪家的名声还是有些顾虑,所以我自己随便胡诌个名字,除了阿盈,台北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及我从哪里来。”她吨了一下,“甚至贺狂也不知道。”

  “他真的下药迷昏你吗?”他含著怒气,眼眸迸出火光,双手却仍珍惜似地包裹著她的手。

  “你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她在他面前好像个透明人,什么秘密也藏不住。

  “大概知道了一些。”他下巴不自觉地抽紧。

  “他……他……”她的泪又不争气地留下。“他强迫我成为她的女人,我不肯,他为了……为了让我了解他的决心有多强,竟然下药迷昏了我,趁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在我背上纹了两只蝴蝶。”她泪于雨下,泣不成声。她不敢回家这也是主因之一。她有何颜面回去。她已经被纹上了永远抹不去的印记了。

  蓝虎立刻搂紧她,“别说了。”他不想让她再次经历那个梦魇。

  “醒来后我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他虽然没有占有我,却让我觉得自己污秽不堪。他为什么要让我带著这个难以抹灭的烙印活在世上?”她趴在他臂膀上痛哭,“他害我无颜回家,害我有家归不得,活著比死更难过。”

  “你不敢回家是因为怕你妈妈知道这些事后会更加瞧不起你。你之所以和阿盈在一起只是纯粹想排遣寂寞,并不是眷恋那种生活方式。”他心情悒郁地分析。

  “不,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么过日子,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泪洒衣襟。“我好恨、好恨贺狂,他像个影子纠缠著我不放,除了死我已经没有办法脱离他。”

  “所以你就当著贺狂的面跳海自尽。”他死命地拥抱她,心如刀割。“别哭了,以前种种都如过往云烟,蝴蝶早就死了,以前那些丑陋的记忆已随她去了。现在的你只是个名叫汪水薰的倔强女孩,只是个很普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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