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杀手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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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哼了一声,身子因剧痛而抽动,明艳的容颜由苍白转为泛青,额上渗出冷汗,红唇给咬破了,血滴沿着那美丽的唇形在白皙的下巴绽出红花。

  一双凤眼仍是亮炯炯地,那倔强的神情,仿佛再大的苦也不屑放在眼里。

  暗处的青眸,凝视着尘土中昂然不屈的秋练雪,嘲弄的眼神渐去,取而代之的是赞赏的神色。

  “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为他卖命,坚持不肯透露他的行藏?”秃鹫有些恼怒。都用了分筋错骨手,还摆不平这娘们儿?真是前所未有。

  “我护他……只为‘义’……”

  秋练雪从带血的牙缝里迸出这句话来,心中凄然——她不是为了“义”,而是为了“情”……

  “好!那我就成全你的义气!”秃鹫怒火中烧,一掌朝她天灵盖击下。

  她闭目等死,心中想着:别了,娘亲;别了,无念;别了……门主……

  突然一掌轻灵飘动,无声无息地袭来,轻松挡下秃鹫,毫不费力地抱起她,一招之间化敌救人,显示来人武功之高。

  她只听得头顶秃鹫惊声道:“你……”

  仿佛此人的出现,使秃鹫大感惊诧,更多的是恐惧。

  转瞬间,她的身子已然腾空而起,随着几下跳纵,轻巧地下了搏命崖。

  在她痛得涣散的神智下,仍能感觉得出是个强壮温热的男子手臂抱着她的身躯。

  “你……是……门中的……弟兄吗?”她艰难地转动头颈,想看清楚男子的面容。

  身上负伤,迎风一吹,手脚逐渐冰冷,话声也有些颤抖了。

  男子突然停下脚步,空着的手一扬,青色的披风扬起、张开,仿佛大鹰的羽翼,包覆住她逐渐冰冷的身躯,带来男子气味的暖意。

  她整个身子让披风包住,偎在男子怀中,只露出头脸。这是她生平首次如此贴近男子躯体,却无任何恶心不适之感,只觉他身上热力阵阵传来。

  略显破旧的披风护着她,男子阳刚体温活络了她受伤失温的身躯。

  她从男子厚实的肩上,望见沿途往后飞逝的草木,不一会儿就晕眩了,长而密的睫扇不支地往下合,从眼缝边边觑着了藏青披风上有个破洞。

  待会儿等我有精神了,定要拿针线帮恩公补补。

  她脑中胡乱想着,渐渐失去神智,在温暖的羽翼保护下沉沉入睡。

  ※ ※ ※

  长而密的睫羽翼动了两下,睁开眼,迷蒙间,见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她到底昏睡了多久?

  环视四周,发觉自身处在一间草茅中,空空荡荡的没半只桌椅,冷风从破窗中飕飕而人,吹得地上火光忽大总小,闪闪灭灭。

  救她的男子修长身躯靠坐在门槛边,脸朝外,对着月光举壶饮酒。

  草茅内火光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的容貌,只依稀看见他的装扮——

  他额头上绑了条汗巾,长发不似汉人男子簪起,也没戴头巾,而是披散于肩,在发中绾了条巾子,身上仍是那件破旧的藏青披风,外表看起来像个落魄浪人。

  男子自顾自地饮酒,仿佛草茅内没有她这个人存在一般。

  她发现身边有一只小瓷瓶,和一只刚烤好的羊腿,还呼呼地冒着热烟,香味四溢。

  拔开瓷瓶塞子,倒出里面的粉末,是治刀伤创口的药粉。

  男子的细心,使她心中升起奇异的暖意。

  “恩公……”她见男子仍是饮酒不语,出口的话又缩了回去。

  “我不该救你的。”男子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操着淡淡的异邦口音。“填饱肚子,擦好药,就回到属于你的地方罢。”说完,男子对着月光继续饮酒,仍然是不向她瞧上一眼。

  听他如此说,她便安静地撕食着手中烤熟的羊腿,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他是谁?为何救了我却又不想承认?

  他的身手堪称一流,为何我从不知武林中有这样一位青年高手?

  就在她疑云满腹时,门外传来迟缓的脚步声,有个人,而且应该是老人,朝着草茅走过来了。

  “喀什族的舒翰鹰,老头子又来找你斗酒喽!”苍老沙哑的声音愉快地响起。

  原来恩公的名字叫舒翰鹰。她听了心中暗自牢记,想着他日必报救命之恩。

  “哈……”救她的男人,也就是舒翰鹰,朗声大笑。

  开怀豪放的笑声,仿若草原骑猎之畅快,酒酣耳热之淋漓,令她芳心一动。

  江南男子多半谈吐斯文,似这般豪迈笑声,就连天易门中也少见,她不自禁又朝他的身影望了一眼。

  此时他已背转过身子,和门外的老头子说话,不见容貌,她心中不禁有抹说不上来的失望。

  只听见舒翰鹰笑道:“汉人男子大半不中用,酒量像雀鸟一样,喝没几杯就醉得颠颠倒倒,就你海老头还像样些。”

  看来,恩公是个海量男子。她心道。

  “我老头子可是喝遍城南城北十条大街,所向无敌手哩!今儿个要为我们汉人男子争一口气,来!今晚一定要让你这喀什族的鹰小子甘拜下风!”

  砰地一声,她听到酒瓮放到地上的声音,显然海老头提来了一大瓮的酒。

  “只有一瓮,够喝吗?”舒翰鹰声音带着嘲弄意味。

  “鹰小子,别小看这一瓮酒哩!这可是全中原最烈最烈的酒,寻常人喝一口就要醉上三天。”

  “哈……”舒翰鹰朗声大笑。“你们中原的酒,像水一样,拿来炒菜都不够味,希望这瓮酒别让我失望。”

  当地一声轻响,想来是酒杯轻碰,两人开始在月光下对饮了。

  “鹰小子,你常说我们汉人奸诈狡猾又伪善,老头总是不服,现下想来也有些道理。”海老头醇酒下肚,话匣子就开了。“昨几个我侄子从镇江大老远来,满身是伤,哭丧着脸,说是李大富看上了他妹子,派人强抢了去。他不甘心,去衙门递状纸,却让人打了出来。”

  舒翰鹰闷不作声,仍是饮酒,仿佛事不关己。

  “想那镇江知县也是个身家清白的读书人,满腹圣贤书,却护着李大富这等无恶不做的土豪,唉,老头子听了也心寒。”

  屋内的秋练雪听了,暗暗点头。

  她堂下兄弟曾探得李大富恶行,却始终抓不到他的把柄,原来是让镇江知县护着。

  舒翰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伸手抹抹嘴边酒渍,突然起身,说:

  “海老头,酒热着,我去办件小事,去去就来。”

  “鹰小子,你就这样走了,屋里的东西,不怕被偷?”海老头的笑声有些暧昧。“真稀罕啊!你从来不带东西回来的,尤其是汉人的东西。”

  不知为何,海老头那似若有意的笑声,令她双颊微红。

  “不过是在山崖上捡了只受伤的小鸟,没什么大不了的。”舒翰鹰简单地说道。

  “是小鸟吗?”海老头一颗头摇晃着往屋内张望,笑眯眯地道:“啧啧!很美啊!是只孔雀吧!”

  舒翰鹰淡淡地道:“老头别多舌,小鸟明日翅膀伤好了就回巢,我当作不曾救过一般。”

  “我倒忘了,你最讨厌汉人。”海老头笑道。

  他……讨厌汉人么?她心中突觉怅然。

  屋内的秋练雪没听见舒翰鹰答话,瞥见门外青影一闪,已然不见踪影,只听见屋外虫鸣声和海老头哼着小曲儿的干哑声音。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她试着打坐调息,却怎样也静不下心,仿佛舒翰鹰离开,也带走了空气中的热度,她老觉得冷飕飕地,静不下心,三不五时朝门口张望着。

  突然砰地一声,接着咕噜咕噜滚了两声,似乎有事物被掷落地上滚着。

  “好小子!你马上割了这两个坏胚子的头来了。”海老头笑道。

  “来给你下酒的。还好,酒还热着。”舒翰鹰的口气仍然是淡淡的。

  她听了心下惊骇——此地离镇江不只百里,舒翰鹰居然在两个时辰内潜人官府,杀人来回,真是艺高人胆大。

  “鹰小子,改日我再给你带一瓮酒来,我知你从来不做白工的。”海老头笑道。

  “从来不做白工”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恩公是六扇门中人。行侠还有薪饷支领?她心下不解。

  当一声轻响,想来门外两人又继续干杯对饮了。

  海老头又开了话匣,说道:“前些日子,我跟你提的那个苏州刺史,听说被人宰了。”

  听他提及苏州命案,秋练雪不禁侧耳。

  “喔,是吗?”舒翰鹰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事不关己。

  “唉,鹰小子,其实人的好坏,真是很难说哩!”海老头沧桑地叹了口气。“像苏州刺史那样的好父母官,却对家里下人如此残忍,唉,这世上,是非黑白难断哪!”’

  她听了海老头的话,心中一凛;难道,苏州刺史死有余辜?

  “你们汉人真是虚伪,满口仁义道德,却不把仆人和女人当人看。父亲赌输了把女儿卖去妓院,主人凌虐下人,还觉得理所当然,真是心性残忍的民族。”舒翰鹰语气充满不屑。“我们喀什族男人保护女人,又爱惜牲口和财产。我愈来愈讨厌中原这个肮脏地方,还好,有你这个豪爽的老头做酒伴。”说完又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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