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没多久,翦珞便问:“安杰,我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
她明白,如果自己不趁此机会将困扰心中长达半年之久的谜团解开,她的心灵将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平静。
“当然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对于无辜的翦珞,隋安杰希望能替好友补偿她。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娶我吗?”从他半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态度来看,翦珞相信,其中必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理由存在。
只怪她当初太天真,没来得及细思,这才叫自己陷入当前的泥沼。
阿拓确实是欠她一个解释,如今,既然她主动问起,他索性趁这个机会将所有的内幕全摊开来讲,也免得她对好友的误会与日俱增。
“阿拓的爸妈很早就过世了,他几乎可以说是由他爷爷一手带大的。”关于这点,相信嫁入蒙家已半年的翦珞应该明白。“因此,当阿拓的爷爷发生车祸的消息传来,他几乎是发狂地丢下一票正在开会的高级干部,飞车赶到医院。”
听着他的叙述,翦珞并不难想象当时的情景。一如当年的她,在刚接到父母车祸双亡的消息时,有那么一刹那,绫湘也以为她要发疯了。
“当他爷爷在加护病房里醒来,己是车祸两天以后的事情了,那两天阿拓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房外面,整个人憔悴到不成人形。”忆及当时的惰景,现在想来隋安杰还不免鼻头一阵酸楚。
“他爷爷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听闻你父母在那场车祸中双亡,仅遗下一名独生爱女的消息,当下便要求阿拓娶你为妻,照顾你一生一世。”
这便是蒙拓之所以会娶翦珞的原因。
当天下午,蒙老爷子便逝世了。
为了完成爷爷临终前的遗愿,不忍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蒙拓纵使万般不愿,仍是在两家丧事料理完后不久,旋即与翦珞到教堂公证结婚。
“这之后的事相信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再多说。”隋安杰的话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她怎么也没料到,在自己的婚姻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曲折在,长久以来对蒙拓的怨与恨,至此全都释然了。
翦珞不由得哽咽,“爷爷……他实在没有必要……”对那名来不及谋面的长者有着满心的感佩,“那场车祸根本就没有谁对谁错。”
纯粹是天雨视线不佳,加上车轮打滑所致,压根就怨不得谁。翦珞心里十分明白。
隋安杰抽了张桌上的面纸递到她手上,简单的说了一句,“蒙爷爷一直是个厚道的长者。”说明了他心里对他的敬重。
翦珞没有说话,她早已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表示赞同。
半晌,等她总算回复过来,她感激道:“安杰,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哪里,我只是希望你能了解,阿拓他不是有意要那样对你的。”虽说好友的行为实在不该,隋安杰还是希望翦珞能够原谅他。
“我明白,从今以后我对他再也没有丝毫怨怼。”相反的,从此刻起,她对蒙拓充满了歉然。
是她欠了他,她压根就没有资格恨他,严格说来,他才是那个可怜又无辜的受害者。
同样痛失至亲,自己因而嫁了个有钱有势又长得体面的丈夫,他却必须违背自己的意愿,娶一个普通的女人为妻。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恨他呢,是她欠了他呀!
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翦珞决定,从今而后要痛定思痛,努力振作起来,不再一味沉浸在过往的哀伤中。
隋安杰临去前,翦珞送他到门口,“安杰,我想托你帮我转告蒙拓,一旦他找到真心爱的女人,我愿意无条件跟他离婚。”
不意她会有此一说,隋安杰微微一怔,“翦珞,我想你误会了,我今天来的本意并不是……”他急忙澄清。
翦珞阻止了他,表情平静的说:“我明白的,安杰。我并没有误会,这席话完全是出于我的真心。”
定定地审视了翦珞几秒,“或许你该亲自去告诉他。”希望能替这对无缘的夫妻制造点机会。他相信,以她的包容跟无私的胸襟,绝对能化解好友心中的悲痛。
“不了。”她温婉的拒绝他的提议,“我想他不会希望看到我的。”
眼见说服不了她,他只得无奈地掉头离去。
尽管允诺会替她把话带到,但隋安杰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在定是要食言了……
“怎么,你忘记了吗?”
听到隋安杰的声音重新在自己耳际想起,翦珞不得不将心神从记忆中抽离出来,“不,我记得的。”如果不是他那一席话,她可能到现在还浑浑噩噩,自暴自弃地度日,这份大恩大德,她如何能忘记得了。
“谢天谢地,那就好。”隋安杰说,跟着又开口为她介绍,“这位是莫书维,你应该还有印象才对,你们在婚礼上见过的。”
是的,在婚礼上男方只有他们两位亲友出席,她记得。
“莫先生你好,我是翦珞,很荣幸又跟你见面了。”翦珞客套的说。
倒是莫书维较为不拘小节,“别莫先生长、莫先生短的,你叫我书维就行了。”
“好的,书维。”翦珞从善如流,“不知道你们今天找我是为了……”尽管已约略猜出两人的来意,她仍不打算挑明。
“翦珞,昨天下午,我们在游泳池畔看到你了。”隋安杰直言。
“嗯,我是临时被调去支援的。”翦珞说,表情依旧祥和。
“你送冷饮给阿拓。”莫书维直指问题的核心。
“是啊,因为人手不足,明美托我把冷饮送到二十七号桌,没想到居然因此给你们认出来了。”翦珞的语调里并无任何不妥,只觉得事情十分巧合。
“翦珞,我们指的不是这个。”莫书维说,重新将问题导回,“我相信你认得阿拓的,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他刚巧没能认出我来,我想,也就没必要去打搅他。”她慢慢解释道。
“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你是他名媒正娶的老婆,当然有那个权利。”隋安杰叫嚷,对她的说词很不以为然。
“不,安杰,对于这桩婚姻,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翦珞不想自欺欺人。
“还记得我托你代转的话吧,一旦蒙拓找到真心爱的女人时,我们就会离婚。”
“见鬼的,你别又把话题扯远了,我们现在谈的是眼前。”隋安杰实在想不透翦珞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的宽宏大量别说是女人,就连身为男人的自己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眼前这样很好啊,”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彼此相安无事,翦珞看不出来有何不妥,“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致命的车祸,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从翦珞的言谈间,莫书维总算明白,为何当年隋安杰瞒着蒙拓偷偷去见过她后,回来会与蒙拓发生激烈争辩。
确实,翦珞是个好女人,她绝对有资格让人不由自主的为她抱屈。
“问题是,你不是应该住在蒙家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明白在两人的婚姻里,已无他们外人置喙的余地,莫书维转而问道。
“在安杰到访过后不久我就搬出来了,现在就住在我父母生前留下的房子,因为地点就在鸟来,所以就近便找了这份工作。”
“阿拓每个月不是有按时给你一笔生活费吗?”隋安杰不明白,她为何还要过得如此艰辛?
“有的,我只是不希望生活过得没有目标。”翦珞很早就知道,自己不适合一天到晚逛街购物的少奶奶生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拥有高学府的文凭,为什么还……”莫书维觉得十分费解。
翦珞了解他们上里的困惑,因而不等他说完便插话道:“我明白,关于这点,我的好朋友绫湘也是一直耿耿于怀。”她微微停顿了下,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才不至于让他们跟绫湘一样误会,“我只能说,商场上紧张的生活步调不适合我。”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安插份工作。”一份轻松闲适的工作,隋安杰建议。
“让我坐在办公室里干领薪水?”翦珞一语道破,“不!我很谢谢你们的好意。”她将对他们的感激收纳在心底的一个角落。“我目前的工作十分充实,过得也很恬静,这样就够了。”
再一次的,翦珞的回答又让两人对她刮目相待。
现今社会大多数人总汲汲于名利地位的追求,即便是他们也难免俗,然而翦珞区区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居然能够自摒于世俗功利之外。
“你确实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定定审视了她几秒,莫书维说,惋惜好友没能好好把握住她。
隋安杰同样是一脸赞同,“放心好了,翦珞,我们会好好替你出口气的。”表明力挺她到底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