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亲紧紧拥在怀里的感觉虽然不赖,但安胜吾仍改不过来爱调皮捣蛋的淘气,「勒死我啦,爹地再不放手,我就要被活活勒死了!」
情感向来内蕴的齐天放显然也没料到自己竟会失控到这种地步,迅速将情绪收拾妥当后,才勉强放开她。
齐天放神色严肃的正视安胜吾,两手分别抓住她左右侧的手臂,「下次,你要再敢做那样危险的动作,我会在你掉下去摔死以前,先勒死你。」
什么嘛!原以为会受到一番褒奖,毕竟她生得是既可爱又聪明伶俐,哪里想到爹地居然和妈咪一样爱约束人,安胜吾在心里头撇嘴。
活了半个多世纪,齐跃腾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眼前这一幕……「天放,这……到底是……」语调不禁也起了波动。
「爸,她是我的女儿,你的孙女。」齐天放扳过安胜吾,将她微微推向前。
安胜吾也大方的作自我介绍,「爷爷好,我是安胜吾,今年九岁。」
「九岁……都这么大啦!」齐跃腾缓缓蹲下身子,情绪尚未从惊诧中回复。
难怪!现在回想起来,齐跃腾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第一眼见到她时,感觉会那样投缘,原来……安胜吾主动上前拍了拍齐跃腾的脸颊,「爷爷,你自然点嘛,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笑的比哭的难看呢!」
由头至尾,看着戏剧化的情节发展,「天啊!这小鬼居然是老大的……」北狮一副眼看要晕过去的模样,「西狼,快,扶住我。」
「她是老大的女儿,那我们……」还能有翻身的一天吗?顿时,南豹只觉得前景一片晦暗。
安胜吾彷佛心有所感似的,突然在此时转头面向他们,笑咪咪的露出两个小梨涡,「四位叔叔好,以后也请多多指教喽!」将四人一脸菜色看在眼里,安胜吾笑得更灿烂了。
有他们在,将来的生活肯定不会无聊到哪去。
「叔叔……她居然喊我们叔叔?!」以前都叫他欧吉桑的,西狼大受震撼。
南豹就更不用提了,一双眼睛瞪成铜铃般大小不说,还险些弹了出来。
所有不知情的人里面,齐跃腾显然是唯一打从心里感到高兴的人。
重新坐回沙发后,齐跃腾将安胜吾抱坐在自己大腿上,爱不释手,「天放,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越看她是越讨喜。
「爷爷,」安胜吾微微侧过脸仰望齐跃腾,「你如果不懂,问我就对啦,整件事情就数我最清楚了。」自己可是费了不少时间、精神,仔细推敲跟拼凑,才弄懂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小鬼,大话别说得太快,事发当时,你都还没出生呢!」北狮才不信她真有这么神。
安胜吾也不反驳,径自娓娓道来,「这事情呢,其实也没有想象中复杂,不就是爹地当年跟妈咪两个在做爱做的事情时,少了那么道防范措施,所以我就诞生啦!」
「多年来,老大从来不曾提过你的存在。」东虎提出质疑。
「那是当然,因为爹地也是到最近才认识我的啊!」说着,安胜吾还不忘好心提醒他,「像这回,东虎叔叔要是没能找回心爱的女人,情况可能就会跟我一样了喔!」
活生生的骨肉离散,看在东虎眼里,确实是感受良多,不得不心生警惕。
「也就是说,你母亲刻意对老大隐瞒你的存在?」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南豹替齐天放深感不平。
「我说南豹叔叔,饭可以多吃,话可别乱说。」她不容许任何人污蔑母亲,「当年要不是帮派间的江湖恩怨引发了那场致命车祸,爹地因此残了双腿不良于行。在无法接受事实的情况下,自尊心作祟,让人骗妈咪他已经在车祸中丧生,妈咪又怎么会一个人辛辛苦苦养了我这么多年。」责怪父亲不是的同时,安胜吾还不忘替母亲抱屈。
在女儿的叙述声中,齐天放不由自主地陷入过去的回忆里。
十年前,当他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居然成了残废,那打击简直非晴天霹雳四个字足以形容。
他的傲气、他的自负,全都在一瞬间瓦解成碎片。
男人的自尊不容许这样的自己继续留在她身边,他不要她的同情跟怜悯,为了怕放不下她,终至选择远走他乡。
只除了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她居然怀孕了!还把女儿给生了下来。
安胜吾话告一个段落,「爹地,我说的没有错吧?」对自己的推理能力深具信心。
听完整个事件的经过,在场所有人均为命运的捉弄欷吁不已。而这其中,最震惊也最难以接受的,自然非躲在通往餐厅走廊上的妮娜莫属。
她怎么也不曾想过,当自己正喜孜孜编织着和齐天放幸福美满的远景时,安胜吾这可恶的小鬼会突然冒出来,眼看就要粉碎了她的美梦。
没有感染到他们一丝丝天伦团聚的喜悦,自始至终,妮娜只是以着怨恨的眼神偷偷瞅着安胜吾。
***
打从安胜吾上小学起,安宁儿已经许久不曾和女儿同床而眠,今夜,女儿居然会主动要求要和自己同睡一间房,实在是启人疑窦。
「小吾,老实告诉妈咪,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多疑是家有天才儿的父母共通的毛病。
安胜吾心满意足的将脸埋进母亲的颈窝,撒娇地道:「才没有呢,人家只是突然想跟妈咪睡。」
突然?安宁儿没有说话。
「妈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果然!安宁儿早料到她突然其来的举动绝非无缘无故,「说吧!」一副认命的语气。
「妈咪,如果说……我是说如果……」
女儿的过分谨慎让安宁儿的疑虑更深了。
「爹地当年没有死……」透过床几上的小灯,安胜吾小心翼翼的留心着母亲脸上的神情。
对于女儿近来频频向自己打探她父亲的事情,安宁儿可以理解她渴望父爱的心情,无奈事实却不容有丝毫的假设,心爱的男人早在当年那场车祸意外中丧生。
回首前尘往事,安宁儿不由得伤感的低下头凝视女儿,当年如果不是怀了她,或许自己早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见母亲不言不语,安胜吾接着又道:「却受了伤,下半身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妈咪还会跟爹地在一起吗?』
原以为母亲至少会思考一下,哪里料到--「不会。」安宁儿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会?!母亲的答案显然不在她的预期之中,安胜吾有些怔愣在安胜吾的印象里,母亲一直是深爱着父亲的,也是为了这个原因,自己才会那样积极主动的找上父亲,并努力为他们撮合。
「你爹地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他的骄傲不会容许那样的自己继续待在妈咪身边。」跟心爱的男人相处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安宁儿对他的了解却已十分透彻。
安胜吾不得不承认,母亲的见解相当正确,简直可说是一针见血。
「那妈咪呢?如果爹地回来,你会原谅他吗?」她屏息以待。
可能吗?毕竟是三十三岁的成熟女人了,安宁儿无法像女儿那般天真。
「你爹地他……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安宁儿尝试着教女儿面对现实。
「如果呢?我是说如果。」她不死心的追问,「妈咪会原谅爹地吗?」
会有这种可能吗?安宁儿在心里头问自己。
若事实真像女儿所说的,自己是否又真的能够敞开心胸,心无芥蒂的原谅他当初狠心的离去?
唉……「晚了,睡吧!」对安宁儿而言,那将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
相较于学校乏善可陈的教学内容,齐家对安胜吾的吸引力显然要大多了。
齐跃腾对她这个得来不易的宝贝孙女可说是疼到骨子里去,几乎已经到了由她予取予求的地步。穷极无聊时,还有东虎几个倒霉鬼供她解闷,虽说他们心里其实都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更别提是齐天放了,已经搬回天母的他行事深谋远虑、商业头脑奇佳、决策能力又强,心思之缜密让安胜吾这做女儿的是由衷感到佩服,心甘情愿跟前跟后见习观摩。不过,在齐天放跟前,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对父亲的崇拜,只因为她不单单是遗传到父亲聪明的头脑,同时更完全承袭了他的自负。是以,安胜吾近来逃课的频率更频繁了,几乎是三天两头就往齐家跑。
之所以至今尚未惊动安宁儿,全都该归功于爱孙心切的齐跃腾,他利用自己的权势一手遮天,帮安胜吾瞒天过海。
像这会,安胜吾又逃课溜到天母齐宅了。
身为安胜吾的父亲,齐天放并未对女儿逃课的行为提出纠正,他心里明白,以女儿过人的聪颖,简单的国小教材根本满足不了她,便由着她跟在自己身边学习些实战经验。
近一个星期以来,齐天放的脚伤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行动自如的他跟平常人没啥两样,压根看不出来曾倚靠轮椅代步长达十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