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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肚皮蹦出咕咕叫声,让我的怒火指数随着咕咕叫的频率而消灭。

  “这是什么?”我吞着口水问。

  “液香扁食,我们花莲的名产,我由市区买回来的。打扰了你很不好意思,已经十二点了,我怕你饿了。”他关怀的黑眼已不见昨日的怒意。

  我看了看他,然后拾过扁食,往小木屋内走去口他自是跟在我身后。

  “钟昂,你怕我想不开对不对?”我似笑非笑的瞄着他,这男人,告诉他没事别对“无助妇女”太好,他就是不听。这种人要叫他不麻烦上身根本是难了。

  钟昂微微一笑,在我的伸手指示下,坐在我对面。

  “不是的,我只是想尽地主之谊,带你逛逛附近,接下来如果你想四处走走散心,也不怕迷路。”

  “我真的只是来玩而已。婚变对我的打击没有那么大。我与我先生之间不是那回事。”忍不住想对这位善心人士声明一下,我绝对不是那种需要爱心辅导的失婚妇人,他老兄丰沛的爱心还是转移一下目标吧,别浪费在我身上,我万万消受不起。

  他眼神又转为怪怪的了。

  “有一些热心公益的妇女都没有美满的家庭,却又必须强忍悲伤。不过我想你是不会太悲伤的,因为你很容易让男人欣赏你;加上你很开朗,所感受到的屈辱与哀伤会少一些。”

  “你为什么会一直提到这个呢?”我吃完扁食,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接着道:“一个有心为善的人,并无法兼顾所有的善事,就拿单一做照顾流浪动物的事来说好了,全台湾数量之多就够你去疲于奔命了。你再把其他有的没有的揽上身,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一直对我伸出援助的手,在我看起来显得多余。”

  “你讲话一向这么不留情吗?”

  “是。”我踱向梳妆镜那边,被自己凌乱如疯婆子的外表吓了一跳,拿梳子用力梳了起来。

  一时半刻,屋内气氛沉静,直到我刷牙洗脸完,出现在客厅,见他还在,我只得笑道:“别介意,我这人嘴巴一向很毒。”

  “你是个很奇怪的女人,你丈夫不懂得欣赏你是他的损失。”

  “我相信他一定明白。”老天!这个男人依然坚持要安慰我吗?我翻了翻白眼。

  他又笑了,这次笑的我莫名其妙,我楞楞的看他。

  他道:“走吧,我带你四处逛一逛。”

  “呃,好的。”

  我回应着,心中却努力想捕捉他刚才是不是有些话想说却没说出口的?望着他先行走出去的背影,外头的烈阳眩花了我的眼,也蒸蚀了我大脑内运转的细胞。

  不想了、不想了!不关我的事我又何需伤脑筋?一如我对钟昂说的,各人只需做好自己手边的事便成,其他的,大可不必插手了。

  紧跟着他的背影,我用力甩了甩头,将自己的鸡婆细胞远远甩开。

  ※※※来了花莲数天,我才知道这钟昂忙的事情还真不少。养流浪动物、买卖宠物食品兼开兽医院;有空时还充当原住民文化委员,教原住民小朋友读书识字(有些居住在深山的小朋友因路途太远而没上学校,并且必须上工)。

  看到有人那么拚,我这个以闲荡度日的人还真是感到羞愧。不过各人自有过生活的标准,我羞愧了三秒以后,就很快的醉生梦死了起来。

  老是闷在小木屋无病呻吟也不是办法,所以今日我决定让“抢钱妖女”的声威重振旗鼓。与钟老太太通完电话后,决定去帮附近的慈善机构募一些款项。

  不过首先我得知道花莲这边的肥羊在哪里。

  在抵达了一间孤儿院后,有两个惊喜等着我,一个是钟昂居然也是这里的义工兼老师。第二个是我发现了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小女孩喔!七岁大小,平地与山地人的混血儿,皮肤略为苍白,简直是个活生生的洋娃娃。

  我几乎忘了来这里的原意,也停止了对钟昂的打招呼(叫住了他却没下文,留他一个人看着我发怔),因为我早把头转了九十度方位,火眼金睛垂涎的瞪向角落那个坐着轮椅、迎着春阳的漂亮洋娃娃,脚下也没迟疑的迈了过去。

  “哈罗!你好!我叫杜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美人淡粉红的唇形往上弯了弯,在讶异了半晌后,礼貌且小声的回道:“阿姨好,我叫朱娅。”

  客套且乖巧,我的脸孔差点垂了下来。

  我知道这些小孩子的,这些受到社会人士救助的人,在面对“施恩者”时只有三种表态:一、世故客气的表现出“受恩者”的谦卑。

  二、面无表情。

  三、反抗、顽劣,故意让施恩者难堪。

  这些都不是我要的,何况我从来就不是个施恩者。我只好努力振作,用力表现出真诚(切记切记不可以让口水流出来):“小娅,你几岁了呀?你好漂亮喔。”

  “七岁了。”她神色有丝不安。

  呀!她仍是发现我眼中极力隐藏的垂涎了吗?

  “别怕!我是好人!”为了以兹证明,我转身招手,要那个被我晾在一边的钟昂速速前来。

  “你--”钟昂踱了过来,唇角的笑容有点苦。

  “来帮我们做个介绍吧。小娅,我是他的好朋友,他是你们的老师,是好人,所以我也是好人,来握个手!”我巴巴的伸出手,想与她产生第一类接触。

  “杜小姐。”他叹息的叫了我一声,可能也对我的怪癖叹为观止。

  “什么?”我瞄了他一眼,又把眼光全放回小美女身上。

  “小娅被你吓到了。”

  “哪会巧我长得这么慈眉善目。”我抗议。

  “钟老师--”小女生怯怯的着向钟昂。

  “别怕,杜阿姨很喜欢小朋友,没有其他恶意的。音乐课快要开始了,你跟大家一起去音乐教室吧。”

  “好。”

  小女孩飞也似的将轮椅转向推走,可见我在这边没有小孩子缘,呜——我好伤心!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努力要拉回我的注意力。

  我见小佳人芳踪已杳,只好懒懒的回应:“来了解贵院的经营情况,然后决定要帮忙募捐多少钱。你们这边全是残障儿童吗?”

  “大多是。健全的孤儿一向很快被领养走,再有一些健全的小孩只是寄住,亲人服完刑会来领回。”

  “资金的募集困不困难?”

  “还好,有社会补助,一些功德会的捐助,各人的捐献,再加上一些残障儿童的家人也会定期汇款进来。不够用,却仍能使院方营运下去。”

  “当老师的薪水多少?”我好奇的看他。

  “我们这些老师都有其他正职,另外两名老师兼行政人员月薪大约一万伍仟。院长请不起更多的老师,自己也有在上课。”他说着,突然想到问:“你来这里,院长知道吗?”

  “不晓得吧。我没有联络你们院长,早上与钟老太太通完电话后我就过来了。”我耸肩。

  “钟老太太?”钟昂楞了楞。

  “她在慈善界很有名喔,叫钟涔,你不会陌生吧?”他们同姓那,好巧。

  “她是我姑妈。”他微笑。

  我好讶异的瞪奢他,试图由眉眼鼻口耳中找出一丁点钟老太太的影子,可惜却无所得。

  “原来我们的关系可以攀得很近呢。”

  “我想她一定很少提她家中的事。”他以微笑带过唇边不小心浮现的苦涩。

  又出现了!每当话题一旦沾惹了一丁点他切身的事,他的神色就怪怪的。

  我并不爱对别人的隐私追根究柢,只道:“事实上,是我自己不爱听别人讲古,我没给你姑妈那个机会。每一次到南投都是来去匆匆,他想说我来没空听呢!还有,如果这档子事是你的禁忌,以后最好少提,反正我们的话题很多,不必聊到自己身世来以表示交心。”

  “你讲话都那么直吗?”他问。

  “看心情,”我不在乎他被我吓到与否。

  他笑:“活得率性是很不错的事吧?”

  “那可不,否则我不早自杀去了。请记住,我是个丈夫有外遇的失意妇女。”我用力挤着泪水想制造“失意”情境,可惜近来水分补充得少,一CC的水也挤不出来。我只好以手指揩去眼角幻想已出现的泪来表示。

  他看着我,口气趋于小心:“你——真的——呃——不介意与别人谈这件事?”

  “太善体人意,有时是很累人的。”我拍拍他:“好了,现在可以麻烦你引路,带我去见院长了吗?”

  “跟我来。”似乎是对我的直率无可奈何,他的笑容怪怪的,但行为依然热诚。

  我不以为意的跟在他身边,一路上吱吱喳喳的问着朱娅的事。好久好久没再遇见美小孩了,这是我来花莲最丰富的收获,一颗死沉的心再度活了起来。

  呜——小学谦、小苹果,还有其他我爱慕过的美丽小朋友,原谅我又觅到新欢。世间的美丽真的太多太多了,我是个为美丽、可爱而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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