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花龙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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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因此你有着完全顺从的义务。”

  “当然。”她点头。

  “那你为何总做着令朕不悦的事?”

  她笑了,目光炯炯地直视他,无法控制自己涌上的奚落,逞了口舌之快:

  “皇上,世间种种事件在对错的评定,并不是界定在君主的喜怒之上。酒池肉林可以取悦商纣王;焚书坑儒可以令秦始皇大悦;谏诤之臣魏徵老是惹怒唐太宗,几度差点人头落地。历史上可证,忠臣向来只会令国君恼怒,只有弄臣才会懂得迎逢君王大悦;而昏君屠杀敢直诤之人,明君即使震怒也会亲近令他狂怒的忠臣能人。皇上,金壁皇朝订定的宫规,明定正妃以下的女官,不得伴君侧终宵,奴家只是顺从而已。莫非皇上认为无视于宫规,才叫顺从吗?那么皇上可得想一想,他日回朝后,快快更改宫规才行,那样一来,奴家的“服从”就会符合皇上您的标准了。”

  这样直言无讳又伶牙利齿的女人,让她只是个女人真是个损失。

  懊震怒的龙天运反而笑了。柳寄悠该庆幸他生性较能容忍女人的放肆,尤其放肆的方式包装于博学多才的口才中。他不自诩为明君圣主,但向来是讲理且惜才的,所以这一番精采的奚落暗讽,他视为她平和性格的反扑;看来也是他逼急了,而且确实他有点蛮横。

  毕竟这女子从未真心要许身于他。

  将她拉到床榻上:

  “你知道男人怎么应付利舌的女人吗?”他邪笑地问,鼻尖磨蹭于她耳畔。

  她怔愕地盯住他,只能摇头,无言表示出她的不解;为什么他不怒反笑?

  “封住她的嘴,直到征服那一日的到来……”

  ***

  他——真是疯狂!

  看着皇辇队伍自歧州出发,终至再也看不到,柳寄悠仍不敢相信皇上当真“逃”了!并且挟持着她,只留身手一流的燕奔守护一旁,任其大批禁军拥着无人搭乘的皇辇直往江陵而去,让天下所有人以为他一路“规矩”地南巡,没有任何异状,而他们当下成了平民。

  这样置安危于不顾的任性行为,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做得出来?而——他身边的人居然任由他去玩?要知道,国君的安危足以动摇整个天下的和平或动乱,他……怎么可以让自己处在无人保护的境地,暗笑自己偷了五日清闲?

  柳寄悠久久无法收回自己不置信的眼光。龙天运身上一袭白衣儒衫,风采翩翩得让路上行人频频注目,每个掩扇而行的姑娘们也频频抛来带情的媚眼,可见少去九五之尊的威衔,这人依然天生是目光的焦点。

  “走了吧!原本打算快马进江陵游玩,但歧州风光尚可,不妨先待上两天,再奔至江陵。你说如何。寄悠?”

  他当然不是真心在徵询她的意见,只是在告知行程而已,愿意开金口告诉她已是天大的施恩了。

  她低下头:

  “老爷开心就好。”不然她还能说什么?

  “燕奔。你说歧洲的“狂啸山庄”可借咱们住上一宿,不会太打扰到人家吧?”

  燕奔恭敬回应:

  “不会的,爷。狂啸山庄庄主叶放歌是江湖上有名的好客正义之士,亦是属下有性命交情的好友。”

  “不打扰就好。”他点头。

  柳寄悠猜测着他的用意,一时之间又看向他俊挺的侧脸,却被他逮个正着。

  “暂时充当在下的小娘子不介意吧?”他彬彬有礼地戏问着,同时已将她的小手抓绕在自己臂弯中。

  近日来他总是这样的,不是惹得她退无可退之时用凌厉的口舌与他冲撞,便是以多情的姿态搂她、看她,只要她无措或动气,都能令他大乐上好一会。

  他—真是奇怪的人,愈相处愈令她失了方寸。

  “不介意。”她低下头,收不回手的情况下,只能任他牵扶着走。

  一路上,他们闲散地走着,龙天运兴味十足地看着市井上的形形色色,一边与燕奔聊着;而柳寄悠也渐渐寻回自己的平静,努力忽略两人亲密的接触与他的手指扣住自己手指的感觉。

  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并且置身于平凡人的世界中,全然不同的风貌煞是吸引人;她发现,自己身边的两名男子也是他人注目的重点。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吗?

  粗犷豪放又不失锐利的燕大人,向来是宫女们谈论的英俊男士;而皇上天生的俊美与王者风范,更是折服了天下众人的心。

  这种情况而言,她其实该高高地昂超下巴,睥睨自得地摆出高傲,去气煞一票美人少女的妒心,毕竟她正被一名天下少见的俊伟男子挽在手中呵。

  只是……为什么她不会自得,只感到无奈的好笑呢?

  要说她不会对这么俊美的男人动心,根本是不可能的,尤其近日来日夜不离地相处,看得到他帝王之外的各种面貌,要芳心弃甲太简单不过了。她是喜欢这个男人的,只不过一再告诫自己到此就好,否则沦陷的下场绝非她承受得起的。

  她要的……如果她这辈子非要与一个男人相恋不可,她要的,是一对一的挚情,而不是分配过后偶尔的温暖;更甚的,是永不再临的皇恩。她不美,不是吗?

  忡怔的双眼,不自禁地胶着在天桥下一对卖杏仁茶的中年夫妇上——丈夫正挥汗如雨地招呼客人,而妻子一边食稚儿吃饭,一边拿着巾子要给丈夫抹去汗水,含蓄的举止间,有浓烈的情深义重、互相扶持。忽地,一边照顾火炉的六、七岁小女孩跌了一跤,丈夫连忙奔过去抱起正欲哭疼的女儿,笨拙地揉着女儿的痛处,夫妻俩以眼神交流了心疼与好笑……他们,一定是相爱的吧?那也是她一辈子希冀不到的天伦之乐。

  “想喝茶?”龙天运在她耳边问着,因为他注意到她一直看着卖杏仁茶的摊子。

  她看了他一眼:

  “能喝一碗茶吗?”除了这么说,还能抒发其它感想吗?她柔了笑颜,藉着低首掩去不该浮现的想望。

  龙天运没有探索到她向来深藏的心思,只道:

  “你想要什么就要开口说,渴了就要告诉找,否则吃苦的是你,内疚的是我哩。”

  她又泛开一抹笑,草率点头了事。如果渴望的事经由开口就可以得到,那施与受之间就累人了。饶他是一国之君也会被“要”垮,他又哪来三千颗真心去分配给他的妃妾?

  不能索讨他的感情,即使她已逐渐深陷。唉,近日来一再思考,依然肯定以朋友身分去自居,才会安适过日子,再亲密的关系又能保证什么?没的。

  “喝茶。”他细心接过杏仁茶给她。

  “谢老爷恩典。”她浅笑接过,流转眸光又看向那对夫妻,不料龙天运也在注意她的举动。

  “你在想什么?”

  她眼中的世界,总与他人大有出入,而她常泛着自得的笑,像是对事物有什么领悟,会让人禁不住想与她分享快乐,聆听她的世界正在运转着什么。瞧她这种面貌,很难不神迷向往。

  “品味着他们的快乐。”她回应。

  他听了好笑,扫了眼那对忙碌的夫妻——一身补丁的衣服,汗流浃背地工作着、招呼着客人,又不时要哄小孩,为了把一碗两文钱的杏仁茶推销出去而扯喉吆喝着,没一刻能清闲,这叫快乐?恐怕他们本身也不觉得快乐吧!当人们生存在求温饱的阶段时,很难去思考他们快不快乐的问题,只能说是知足而已。

  柳寄悠只消一看,便明白她的圣上在想什么,由他微耸的眉宇可明白看出他并不以为然。

  “老爷不认同?”

  “没有理由同意。”

  他以为她又会发表精僻的见解,但她没有,微点头。喝完最后一口茶。

  这种事没什么好争论,见仁见智而已。而男人与女人在看法上的差距向来颇大,他们又怎么明白区区平凡女子对丈夫和子女仰望一生、投注一生所希冀得到的回报是什么呢?无非是忠心的丈夫、听话的孩子,然后再贫苦过日子也和乐无比的家;这是女人观念上“快乐”的极致。

  但男人在妻贤子孝外,还有功名利禄、香车美人……种种更上层楼的追求。

  没有什么比较伟大的评定,只是男与女之间必然的不同,犹如权势大如天的龙天运,永远不会明白与妻儿在一起共患难算哪门子快乐一般。

  永远不会有见解相同的时刻呵!他们是如此不同,是否天生注定了不适合相守、相恋成一对?

  天命如此,她就没什么好挣扎的了,回京以后,各分东西,好过再入宫当他的冷宫妃妾之一。

  悬着数日的心慌,给自己找到了方式去安定;她笑了。

  “你又笑成这样子了,让人捉摸不定,又想狠狠搂在怀中防止你飞走。”他低喃。

  而她,只是浅笑不语。

  终究到最后,他与她也只会是陌路。

  第七章

  狂啸山庄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泰斗世家,一脉单传到第四代,却出了个善经商、不重武学的传人。但,除了武林泰斗之名不再之外,倒也不能说现任庄主叶放歌是个文弱无比的书生,毕竟家学渊源,武功也算是上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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