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居」,就是冷雿虔避世的地方,打从在此结庐而居,十多年来他就未曾下山了。
他两手反背在身後,神色严肃,瞅著云天駻好半晌不说话。
这孩子深黑的目光炯炯,轮廓分明,线条刚硬,英气逼人,早在三年前,他就看出云天駻的确是难得人才……
看得出他是下定决心了,不带著柳儿一起走,他势必不肯离去,不过……
「天柱你可以带回,柳儿……不行。」冷雿虔转过身去,一句话回绝了他。
「冷前辈,晚辈感激您当年救舍弟一命,这份恩情永世不忘。但是柳儿,我一定得带走。」
冷雿虔深深看了他一眼,当年柳儿救了那孩子以後,就昏迷不醒,他为了不添麻烦,没有对云天駻说明,他以为是他救了天柱……他还不知道柳儿体内有驭石。
「……你爱上柳儿了?」冷雿虔眯眼,一提起如柳,云天駻坚决的神色和他眼里火热的光芒,就像当年,他提起他的爱人一模一样……
「是!还望前辈成全。」
他乾净俐落的回答,就连眼神里一点都不遮掩他对柳儿的著迷……但是冷雿虔还是不能放心,如果他迷恋的只是柳儿的外貌,那他就不是柳儿能依靠终身的男人。
「柳儿尚在病中,这事等柳儿醒来再说。」他还不知道柳儿的意愿,但就算柳儿也对他有意,在他没有确定云天駻对柳儿的真正心意前,他绝对不会把柳儿给他。
「柳儿的身子,一向不好吗?」提起她的病,他心里泛著丝丝疼惜,若不是遇著他,她岂非昏迷在山道上,命在旦夕?
他果真一无所知……冷雿虔若有所思,缓缓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如果她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必须要小心谨慎的照料,你还要她吗?」
「这正是晚辈挂心的地方,若是柳儿不能随晚辈回去,晚辈担心,哪一天她可能又昏倒在无人之处,身陷危境……希望,前辈能尽快允许晚辈带柳儿回到城里,我会给柳儿妥善的照顾。」
他这是在责备他这做师父的,未能妥善照顾柳儿?这口气狂妄的小子,已经把柳儿视做他的所有物了!冷雿虔瞥他一眼,他可还未答应把柳儿许配给他……
「柳儿身子好得很!不用你来照顾。」和云天柱一同进来的一名老妇人拄著拐杖,弯著身子,满头白发,却眼光锐利,声音高亢。她正不悦地瞪视这个想把柳儿带下山的臭小子!
云天駻疑惑地瞅著她。
「大哥,这位是沈婆婆,她是——」
「我是柳儿她母亲的奶娘,她娘过世後,我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你救了柳儿,又是天柱小子的手足,我本该答谢你,但是你若敢把主意打到柳儿身上,我可不会放过你!」
「婆婆,我大哥不是那种人,他——」
砰!她把拐杖往地上一撞,打住了云天柱的声音。
「我不管他是哪一种人!除非柳儿点了头,否则谁都休想拐走我的柳儿!」她就不信柳儿会看上这莽夫!
云天駻却笃定的说了:「我会让柳儿点头。」
第二章
「那个狂妄的小子!他也太自大了,压根没把我这个老人家放在眼里!要不是看在天柱小子的份上,我老早把他赶出去了!」
如柳到第三天的清晨醒来,眼睛才张开,就听到沈婆对云天駻的一堆抱怨,她迷惘的微微颦眉……沈婆声音响亮,表示她精神饱满,身子硬朗,她感到安心,但她对云天駻的不满和批评,又令她感到为难,他毕竟是她的恩人,她不解他究竟那儿得罪了沈婆,令她这般生气怒骂他?
沈婆一再的批评里,始终提不到重点,她只知道一点,就是云天駻并未离开,他还留在「故居」,她的心也因此而难以平静,「婆婆……您和他怎麽了?」
「柳儿,你听我说,你要离那小子这一点,这小子太霸道了,小心他会欺负你!」
云天駻会欺负她?如柳只想起他说过要给她姓氏……她忽然脸热,赶紧挥开心里的杂念,从床上撑起身子,想坐起来说话。
「你身子还虚,得好好躺著,就别动了。」沈婆按住她的手,瞧她的模样,眼里、神情里又满满是忧心和叹息,「我都说了,你——」
「婆婆,我这回真的不要紧。」她递出笑容,拉著老人家的手,还是坐正身子。
她的脸色虽然还略显苍白,但能够这麽快就清醒,而且还能坐起来,确实是比过去好多了,沈婆端详她好半晌,才放了一半的心……但想想还是忍不住叨念两句,「你这孩子,就算驭石的救命能力再强,到底不是你能驾驭,你要救人,就得先保住你这条小命,这回是多亏了那小子……不过一事归一事,他虽然救了你,却也不能因此就便宜了他了!」
「婆婆,我昏迷的时候,究竟出什麽事了?」怎麽老人家一提起云天駻,口气又变了?
沈婆这会儿却不说了,只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她才不为那小子说话哩。
「婆婆,您要的鸡,我已经给您宰好了,药材我也准备好了,也生了火了。」云天柱一边挥拍著身上的鸡毛,一边走进师姊的房间,「您是要把那只鸡和药材全丢进去就得了吗?」
「那怎麽成,那些药材得分次放,还得控制火候哩……唉,算了、算了,你跟我来,我再给你说一次。」她实在不放心把那些珍贵药材交给他,那可是拿来给如柳补身子的,浪费不得哩。
沈婆带头走出房门,如柳看见师弟回头对她眨了眼,又笑得神秘……她一脸疑惑——什麽意思呢?
她望著敞开的房门,师弟已走远,她缓缓收回视线,脸上依然莫名……
「你的气色好多了。」低沉熟悉的声音,令她的心跳瞬间如擂鼓!如柳不自觉紧抓著被子,目光迟疑地移向他……
云天駻走进来,高大的体格顿使空间显得窘迫,他黑亮的眼光盯著她,深邃而灼热。
「……我这条命,是云公子保住的。」她露出感激的笑容,表面上平静,却止不住内心的骚动。
他靠近她,仔细地凝视著她微仰的脸儿,这双明月眸……她的确是个美人,一个柔如水做的美人儿。
「……我……我脸上有什麽吗?」是不是哪儿脏了?她伸手抚摸烫热的脸颊,被他瞧得不安又不自在。
他拉下她的手,心疼地发觉她的手冰凉,她马上惊慌失措地想抽走,他却紧紧握住了不肯放,「别逃开我,不管是这双手,还是这张脸,以後都是我云天駻的。」
他霸气的宣誓惹起她心惊又慌乱,他的目光更教她不安,「你……你放开我,我、我不属於你,我不是你的……」
「我吓著你了吗?」面对她的惊慌,云天駻马上就放开她了。
他的语气放缓了,她疑惑地抬头望著他,俊逸的脸上有著困扰和歉意……她无言地摇头,却把手藏进被子里,还把被子拉高了。
「柳儿,我已经跟冷前辈提过了,等你身子好一些,我们就成亲,我要带你回『过云庄』。」
「你……」她终於明白,何以婆婆一再怒骂他,说他狂妄又霸道了,他的确是目中无人了!她的婚事虽然轮不到她做主,但他以为他跟她的师父提一声,就算数了吗?不管是师父,还是婆婆,他们从来不会勉强她,所以她不相信师父会在她昏迷的时候答应亲事,婆婆大概也是因他这口气而生气了,「云公子,柳儿感激您的救命之恩,此生——」
「别跟我说场面话,我视你为我的人了,你和我的命就是一体,何来恩谢?」他望著她的眼神温柔,仿佛特别留意别吓著她,但话里仍掩不住一股霸气。
但是这霸气,却深深撼动她的心——你和我的命就是一体!她为这句话,只能望著他久久不能言语!
「以後你姓云,你叫云如柳,喜欢这个姓吗?」他在床沿坐下,和她对望。
她喜欢,可她无法……她一双眼泛起水气,缓缓低下头,在被子底下的一双手紧紧绞握,直线的掌纹仿佛一条拉紧的冷利的夺命的弦切割她的心!她不知道,她不确定,驭石是否真的改变了她的命运,她是否真的从此不再克人了,她没有把握,她不能用他来印证……
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心底的恐惧,他拉开被子,拉起她一双手,拉开她扭绞在一起的手指,摊平手心——
「你、你这……这是做什麽……」她倒抽一口气,抽不回自己的手,吃惊的心慌的眼看他低下头,吻住那不祥的掌纹,他温热的唇贴住她的手心,烫热了她的手、她的脸、她的身和心——他抬头,灼热的目光捕捉了她的惊慌。
「我会保护你,这一辈子和你同生共死。柳儿,快点头,答应与我成亲。」他低沉自信的嗓音温柔而充满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