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最初的一朵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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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帮你们去劝花灵,你不必灌迷汤。”

  “为什么?你承认夏池夫人是花灵的母亲吧?”

  “花灵承认我就承认,花灵若执意不接纳,光我承认有什么用?”

  “你应该可以说服她的。”

  “我怕你是将事情的轻重次序弄颠倒了,感情的事可以用嘴巴说服的吗?”王栋毫不留情的说:“母女亲情应该是以时间和行动来表现,一个关怀的举动胜过千言万语。像你方才那么伤她,硬逼她认夏池大人,连我都不服气呢!”

  “但是妈妈太可怜了!”赖亚航叹道。

  “花灵却更加无辜,如果你们什么也没做,光知道凶她,别说花灵不认夏池夫人,我也会拒绝你们上门。”

  “难道你怕夏池夫人会带走花灵?”

  “谁也带不走花灵,即使她俩母女相认,夏池夫人也没有权利带走花灵,因为她已经结了婚,是王太太了。”

  “既然如此,我还是要请你帮忙,……”

  “怎么你不明白吗?要软化花灵的心唯有夏池夫人做得到,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说得对!”李云雀走下来,缓缓行至王栋面前。“花雾有你这样的丈夫,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王栋微笑。“看见花灵了吗?”

  “她睡得很沉,我不敢吵醒她,立刻又下来了。”

  “其实她平常脾气很好的,人很温柔,我还常笑她太和气了易给人欺负。等你们相处得好一点,她一样会温柔待你。”

  “但愿有那么一天。”

  “如果你真爱她,就耐心等她回心转意吧!”

  赖亚航趁他心情好,有礼的询问:“你是否改变心意了?”

  “没有。不过我答应你们,等花灵比较接受这个事实时,我会通知你们一声。”

  “我想我不够了解东方人做丈夫的想法。”

  “这点我承认。”王栋直率的说:“我十分自私,常会很偏心的袒护自家屋里的人,就算她犯了罪,在外人面前我一样会先维护她周全。”

  赖亚航有意无意地望向宋问,不发一语随李云雀而去。

  宋问虽然装出一副似陌然的态度,可是心中却悸动澎湃着。

  “宋问!宋问!”

  王栋的声音在他其中啜啜作响。“你在发什么愣?”

  “没什么,我只是太惊讶了。”宋问强抑心中涟漪。“我曾在报上看过有关夏池夫人的报导,当时就觉得她与花灵好像,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关系。”

  “很奇怪的际遇是吧!”王栋笑了一笑。“好啦,开始工作了,花灵没办法出门,我们的时间反而充裕多了。”

  “全部完成了吗?”

  “除了最主要的一幅作品迟迟画不满意,其余的今天都可以公开让你看。”

  “看来你是准备很久了,一年有吧?”

  “再多一点。”

  “竟到最近才声明要开画展。”

  “以前我没把握,现在有了。”

  “我今天要擦亮眼睛仔细看,找出主题好开始准备作宣传了。”

  “主题很明显,一个字便足以说明。”

  “一个字?”

  “你来看过以后就可以明白。”

  王栋的眼中闪着一簇奇异的光芒,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宋问知道那不是因他而有的,而是为了那些画,心中的好奇更大了。

  ※※※

  清晨醒来,时间还很早。花灵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干脆下床。整理卧榻时,摸到王栋睡的地方是冷的,想来又是一夜待在地下室。

  把上半身伸出窗台,才发觉今天的天气很好,不显热,反而有点凉,真是“一年容易又秋天”了。

  花灵突然有个冲动,想出外散心,找个可以让人心神安宁的地方坐一坐。几经思虑,她在留言板上记下:栋:我出去走走,大概会去清水祖师庙燃香参拜,预定日落前回来做晚餐。

  妻留她只在长裤口袋里放几张钞票,身无长物的踏青去了。

  到了三峡长福岩,清水祖师庙已有许多祝祷的男女。以前长住台北时,花灵来过好几次,起早六点离市,七点刚过便至庙前默拜祈福,不一定来上香,往往只是来看看钟楼鼓楼,看看美丽的石柱,欣赏这里的石雕与木雕,晨曦之中,被着霞光的庙宇自有一股安宁人心的力量。

  上过香后,花露走到庙宇后侧的工作间,浓浓的木香扑鼻而来,师傅们正在雕刻,那一双双受过清水租师爷祝福的手灵巧地动着,古朴中更显庄严,她心中盈溢感动的情怀,不忍稍去,不觉时光飞过。

  有一个声音由后面传来。

  花灵没反应,等她发觉那是对她而发的,那声音已和她并排而立了。

  “你找到了好地方。”

  “宋问!你怎么也来了,真巧!”

  “不是巧合。我去你家,见到你的留言,飞车赶来的。”

  花灵端详站在眼前的青年,心不再宁静,喉咙干燥起来。

  “有什么事吗?”她摸摸喉咙。

  “我去给你讨一杯水来。”宋问转身就走。

  喝过白开水,喉咙舒服了,却觉天热起来,什么心静自然凉,全抛得一干二净“花灵!”

  “嗯?”

  “看着我。”

  “不看,你脸上又没长花。”

  “你肩膀不疼了吗,怎么自己开车就跑出来?”

  “我有吃药,不碍事了。”花灵仍然芳心悸悸。

  “花灵,看着我,我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宋问的语气有点儿生硬,显得不太自在。

  “怎么回事?”

  “你看过王栋预备开画展的作品吗?”

  “没有。”花灵的眼光转而迷惘,不知所措。“你见过了?有什么不对吗?是不是画得不好?这都因为最近我的事太烦他了。”

  “你别担心,他画得很好,可以说是太好了!”

  宋问稍微沉默了一下,希望花灵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意外地尖锐起来,因为到现在他还处于震撼的情绪之中,他早知王栋有着锦绣才华,但万万没料到他真的能以一个字作为主题,画出六十六幅杰作。

  “为什么你这样盯着我看?”那不是爱慕的表情,花灵的话里多多少少带点不愉快的味道。

  “你真的没有看过?”

  “没有。其实我从来不到地下室去,那似乎是阿栋的禁地。”

  “你应该看的。”

  “他说过,不欢迎在创作过程中有人在一旁出意见,那会扰乱他的心思。我想也对。所以除非他主动邀请,我是不会去打扰他的。”

  三转两转回到鼓楼前,宋问但觉自己的心沐浴在朝阳中,承受着钟敲鼓击,却又不能够喊疼。王栋的画让他明了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天真的花灵还懵懂未知。

  花灵背着手睇他:“你今天很奇怪,老远跑来只为了跟我谈阿栋的画吗?”

  “谈你母亲的事你愿意吗?”

  花锾转过身去,肩膀撑得硬邦邦的。

  “看得出来你很苦恼,我算是一个局外人,能够比较客观的看待这件事,你当作是同我诉苦也好,总要把事情谈开了才好有个结局。”

  花灵的眼睛朝向地面,嘴巴闭得紧紧的,像啃咬着也似。以宋问的角度看,更觉得她的鼻梁细直好看。

  “花灵,我希望最少能为你做一点事,这样我才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她以一种奇妙的神情盯着宋问,不懂他的意思。

  “如果我对你毫无帮助,我会失去爱你的勇气。昨晚我根本睡不着,天一亮便赶往你家,又赶来这里,对自己不能在你有烦恼时伸出援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那种滋味彷若离你千里之遥般的难过。”

  “天呐,宋问,你--”

  “我终于说出口了是不是?”宋问露出了微笑。“我知道我只能说一次,离开此地后你再问我,我也不会承认,但现在我还是要说,花灵,我真的爱你。”

  似世纪般漫长,宋问凝神望着花灵那泛着红晕的脸庞,混合著快乐与不知所措,呐呐不得语,只是一颗心跳得好快。

  “让我帮助你,花灵。”

  “一定要谈那件事吗?”她的快乐减少了,烦恼又浮上面容。

  “王栋偏袒你,不免重妻子而轻旁人,失去客观性,其他人未必肯管这等家务事,所以这坏人只有我来做。”

  花灵变成大理石雕像似的静立不动,宋问像是再也忍受不了,爆出一句话来:“天啊!你要我恳求你吗?”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啦!”她尽可能带着闲闲的语气,好显得她不在乎那问题。

  “除了顺从自己的心意以外,又能怎么样?”

  “你确定自己的心意了吗?”

  “你不要一直逼我,我还……没想出来。”花灵扮出一副苦瓜相。“这不只是我认不认她的问题,更是……更是……”

  “更是你潜意识中一直在排斥有一天她会重新出现的可能性!”宋问不疾不徐的说,“关于令堂当年抛夫弃女的无情举动,这么多年来你不曾忘记,更拒绝被时间冲淡,这才是你心结所在。”

  “不用你管!”让人看穿心事总是难堪的。

  “花灵,你必须想一想,当年令堂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年轻,犯错是免不了的。其实有谁存心要铸下大错呢?往往只是稍微不慎走错一步,便再也难以回头的错下去。”宋问声调持平的说,“如果没有意外,你可以再活五、六十年,甚至更久,然而,花灵,你敢发誓你这一生都不会做下错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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