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就爱你这鬼灵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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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永远也忘不了,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名年轻公子的怀里,当时的感觉好复杂,混合着生气、怨怪、惊慌、羞怯……怎么也分它不清。最难忘的是那位公子看她的眼神,想想,有多久不曾有正正经经的凝视着她,眼中没有轻薄,只有怜惜。

  想忘,也忘不掉;不想忘,只有更加怨恨自己命薄。

  「原来,他叫唐蠡。」目光含泪,嘴角却含春带笑。

  宝宝看她那神情,显然也对唐蠡印象深刻,便放心地将唐蠡托付的一张抒情小笺悄悄递给她。若非公爵府门禁森严,侍卫众多,使得唐蠡难以走近「梨香院」。这才不得不托出心藏的秘密,让小不点宝宝代他寻美传情。

  「如今唐蠡总该知道,不是个子大就占便宜,千万不要小看孩子,」

  不多时,丁笼沙也回以半阕「卜算子」表白心迹:「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诗,总赖东君主。」又说:「烦你交给唐公子,告诉他,我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这四句诗上,但愿两不相负。」

  「嗯,我知道了。」

  宝宝将信笺放入怀中,出得「梨香院」去了。因为完成了一桩使命,心情十分愉快,而且若能因此凑合一对佳偶,也算做了一件功德,好不大快人心!

  「也不知当媒人能赚多少红包?不狠狠敲那唐蠡小子一笔,可太对不起自己了!」原来,公爵府里什么地方都新鲜好玩,以他家传的轻功之精妙,明的去不得,暗地里也会想法子溜去,唯一最不好玩,偏偏要匡住他最久的址方就是厨房,那笨唐蠡要找工作也该找总管、主簿一类的职务,能活动的范围也广阔些,不像在厨房里工作的人,依府里规矩就只能在他们那院落里活动筋骨,那地方是全府上下最不起眼、最杂乱无章、也最偏僻的地方,离它最近的小门打开便是一条巷子,府里用的柴火、猪羊鸡鸭鱼蔬等等,全由商家自小门送进来,连公爵府里雕花的窗棂长什么模样都没机会见上一见。秦宝宝讨厌持在那里,刚巧有一位专管花事的江总管看他模样伶俐、年纪又小(进府时曾询问他可有满十二岁,他点头,便当他是十三岁的幼童),出入内院为太君的佛堂或往小姐的绣楼送花,都很适当,所以宝宝便在江总管底下帮忙花事,粗重些的工作也不会派到瘦小文弱的他身上。

  「怎么你的运气就这么好?」唐蠡曾盯着「她」问。

  「托你的福罗!」

  「你小心别露出马脚,拆穿西洋镜。」

  宝宝差点没告诉他:「我扮女人才需担心扮得不像,扮男人是我打生下来便习以为常的事,连『假装』都不必了。」

  到底屈居人下供人差还,不是愉快、光彩的事,提名道姓只怕有损先父生前的威名,更怕唐蠡大惊小怪,得知他乃秦宝宝,不是逃之夭夭就是正义感突发,带他回四川唐门避难,唐蠡又小气又不肯乱使银子,只会一路折腾他,而他逃难逃得累了。

  「不如暂且安身,寻个机会再回北方去。」他生来有病,注定一辈子药罐儿不离身,「护心丹」是救命方,总是贴身藏着,这样的孩子能说他好命,也是因为他矢性乐观开朗,见人就笑,自然人见人爱,无形中贵人也就多了。在少林寺一住十三年,慧根太差吃不了素、出不了家,但多少受到良好的影响,很能随周而安,不偏激急躁,自然能逢凶化吉,柳暗花明。

  「喂!新来的。」

  突然,有人喊住他,宝宝看看左右,就他一个人。

  「你叫我?」宝宝走近前,奇怪他干嘛不怀好意的瞪着他。

  「小懒虫,除了你还有谁闲着到处乱逛,大夥儿全忙滕了。」吴管事没好气的先数落宝宝一顿,交代任务给他:「去,到宴客大厅去求见爵爷,说太君在水榭急着见他,请他赶紧去一趟。」太君支使大丫头出来传话,吴管事一听就头皮发麻,底下人早在传言这次是太君一手导演的「百花会」,目的为何,大家心知肚明。然而,公爵火性子一起,谁能承担?吴管事连考虑也不必考虑一下,就决定找个替死蒐到大厅传话,以免公爵一日桑觉老母的逼婚计,回头找人算帐!事贵从权也没其他法子,狡猾的双眼往前一溜,就逮着了离他最近、看来又最闲的秦宝宝。

  「我为什么要去?」

  「因为你是新来的,谁都有权使唤你!若再延迟,待会儿太君派人出来兴师问罪,我就绑了你去就地正法。」

  吴管事老早看不惯这小子成天东晃晃、西晃晃,就没见他干一件正经事,居然还月饷照拿、三餐照吃,不,有几次到厨房传话都瞧见他在吃点心,跟主子吃的一样,显然是姓唐的留予他享用,这还叫奴才?都快爬到他头上来了,只是碍于江总管的面子不好发作,这次非狠狠整他一下不可。

  「去就去,还怕公爵会吃了我?」宝宝耸耸肩,走了。

  吴管事发出得意的奸笑,这新来的不懂宴客规矩,这一去肯定要出丑露乖,在实客面前丢公爵府的睑,被打烂屁股是指「刻」可待的事

  ***

  一曲雄壮激昂的「十面埋伏」舞罢,贵宾们无不欢呼鼓掌,由舞姬扮男装摇曳巴亦刚亦柔的妖烧之姿,激励中含有凄美,抓紧了众人的视线。

  「这也叫『十面埋伏』?」仇炎之冷然看望身前众人一张张沉醉的蠢面孔,暗自嗤笑:「这些人连十万军马都不曾见过,知晓何为『十面埋伏』?只怕连兵书都不曾翻过。坐在这大堂上的不是累世功勋的权贵便是正得势的官史,享受『青騵马肥金鞍光,龙脑人缕罗衫香』的金堂玉马的生活,被百姓云『天上郎』,这当中又有几个肯下苦功习得︼身文才或武艺的?十不得一啊!多的是『生来不读半行书,只拒黄金买身贵』的醉生梦死之徒,怪的是这种人享尽了荣华富贵,对国家没半点建树,却有脸皮活得比谁都长命。」

  天道不公,他也莫可奈何,比起不久前他见过一面的驼背丑少年,他宁可将这一桌美酒佳馐送给他饱餐一顿,胜于喂肥了这台酒囊饭袋!

  不知何故,仇炎之竟忘不掉那丑少年,是他丑得太醒目?!还是从他眼中看不到驼背人价有的自卑畏缩?

  又一道美食端向前来,是炸麻雀!仇炎之眼前一热,想到在边防重地驻守的岁月,年节若不能返家团聚,母亲就会专程派人送来冬衣及家乡菜,其中必有一大罈子的炸麻雀,是他爱吃的,严厉的老母也有她慈爱的一面,每年秋、冬,是麻雀肥美的时令,将麻雀处理乾净,油炸过一遍,再加上十余种香料烧得酱红油亮、甘香爽脆,用芝麻油浸泡封好,能食用百日而不坏。每年送来一罈一百支,够他撕了下酒吃,度过漫长的冷冬。

  长年征战,已养成他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心智,须臾的感动并不妨碍他发现在座百来人只有他桌上有炸麻雀,为什么?

  「提醒我莫负亲恩?」他揣测:「是老娘逼婚百招中的一招?」

  老娘左手翻云右手覆雨,老姊老妹又惯常揭风点火,自己的终身可别毁在那票娘儿们手上,慎之,戒之!

  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如流水般不断送上来,把胃部吃刁了,一支毫不出色的炸麻雀如何吸引人多瞧它一眼?仇炎之马上挥手今人撤去。

  他与他的母亲一方面是亲密的,一方面又太远隔了。这一身肉体出于她身,母子天性想断也断不了,然而,在思想上、精神上,他和她之间彷佛隔着一道永恒跨越不过的横沟,偶尔并坐闲谈,只能聊四泵常,若说得深入些,便觉得难堪了。

  他忘不了,是谁斩断了他的情、他的爱,同时也斩断了他对这既华贵又腐败的家族的向心力,情愿寄身天涯,化为一缕孤魂。

  他知道她同样忘不了,她的独子如何违逆抗命,如何由一名热情开朗的少年转变成冷肃严酷的「铁血公爵」,他是她一生最大的骄傲,同时也是最无奈的失败!

  他们是天生的母子.后天狄劲敌。

  然而,他知她知!这一切终究是无聊、很快要结束的,他免不了要娶妻,延续「楚国公」一门的香烟,问题只在于他钟情于冯香蝶,她们若能还她一个冯香蝶,他马上成亲,否则只有无止境的明争暗斗下去。

  「娘,您依然不死心对吧?!」他把眼睛闭了一下,带着讽刺的、鲁莽的神情叹息了一下,陡然睁开双眼,带着非难的目光俯视他座下这些值他不得不忍耐迁就的达官贵人,有一半是仇家的亲戚或世交,他沉思着:「这金碧辉煌的大厅,穷奢极侈的夜宴,招待这一群华服冠带的王公大臣,怎么我这会儿凝神望去,一个个竟像是面目狰狞、贪婪无度、喜欢自我炫耀的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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