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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为什?不说话?」思奕问。

  「我一心不能二用。」思曼淡淡的。「我划船。」

  「让我来试试,看这?久,相信我也会了。」思奕不由分说的抢过思曼的桨。

  「小心弄翻了船。」思曼警告。

  「怕什??顶多变落汤鸡。」思奕说。

  划船并非难事,思奕果然一学就会,立刻洋洋自得了。

  「思朗,过来,让我教你。」他叫。

  「真的?好。」思朗想也不想的站起来。

  子樵犹豫一下。把小艇靠近一点。

  思曼一直保持淡漠,若无其事的样子。思朗要和她换船,她落落大方的跨过子樵那边。

  「一个钟头之后木码头见。」思奕叫。

  不一会儿,他们已远去了。

  子樵无意识的摇浆,思曼也不作声,只有摇橹和水声伴着他们。好象在比赛耐力似的。

  刚才初见面时,思曼第一眼就看见他的胡子下难掩的憔悴。思奕说的是真话吧?他心事重重。

  「很——对不起。」这是子樵的第一句话。而且明显的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来的。

  思曼歪一歪头,她不明白。

  「你并没有得罪我。」她说。

  「是——哎——我的意思是——我情绪不好,令你很闷。」他涨红了脸。」

  「不闷。我并非多话的人。」她摇摇头。

  又沉默一阵,他忽然说:

  「你上下班没有一定的时候?」

  她呆愕一下——立刻想起思朗说他躲在车上,偷偷的在对面大厦的转角处望她家大厦的事。

  「看工作的分量而定。」她吸一口气。

  「你没有理由替公司额外服务。」

  「我们香港人的想法和你们不一样。」她笑一笑。「在外国一到下班时间,大家扔下工作就走,哪怕一件事只做了一半。在香港,我们做完分内工作,反正今天不做明天也是自己做。这是习惯问题。」

  「傅尧不再送你回家。」他说。

  「是。」她只简单的答。

  「你的社交圈子太窄了。」

  「我?」她很惊异。

  「为什?把自己困得那?死?」他又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她笑起来。

  「也许我不该说,只是——你应该走出家庭,走出公司看看世界。」他说。

  「象你一样?」她还是笑。

  「不,千万别象我,」他严肃的摇头。「象我——就是进死胡同,再难走出来。」

  「你的话越说越玄。」

  「不,我说的全是真话。」他有点激动。「请相信我,我完全好意。」

  「为什?这好意不用在自己身上?」她望着他。「你的生活圈子也狭窄,你也知道是自闭,为什?不走出来?」

  「我——我——」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各人安排自己的生活,这是基本权力。」她微笑。

  「思曼,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是好意。」她说。

  他又再沉默,好象没有话可再说。

  「子樵,最近你看来有心事,很不快乐。」她说。温柔而关怀。

  「我——」他仿佛眼眶红了,他已低头,看不清楚。

  「你不再来我们家了,连朋友也拒绝?」她又说。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他连忙否认。「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骄傲,也自我,不愿把心事说出来,」她说:「你可以告诉思奕,他是你忠心的朋友。」

  「兄弟。」

  「但最近也疏远了许多。」她说。

  「你不懂,我……」他抬起头,眼光激烈。只是一剎那,又再度垂下。

  「我决不探测你的事,」她微笑。「或者你也可以把我当兄妹看待?」

  「不,和你不是兄妹,永不……」他脸红到脖子。

  「我们都希望你快乐,即使不能,也希望你象刚来香港时的平静,冷漠,坚硬如花岗岩。」

  他震惊的抬头望着她,连掩饰都放弃了。因为他知道,她是了解他的,在她面前,他无所遁形。

  「你……你……」

  「我们可以象以前一样相处,心平气和的,」她说:「事实上,也没有发生任何事。」

  「你没有说真话,思曼,你知道的——你心里明白。」他叫。

  她眼光柔如水,平如镜,定定的停在他脸上。

  「有些事是无法肯定的,对不对?」她反问。

  他移开视线,在她的眼波里,仿佛越沉越深,越来越不可自拔。

  「不——」他狂叫一声,用双手掩着脸。「不该是这样,绝对不该是这样,老天——」

  她沉默下来,完全没有打扰他的意思。

  好久,好久,直到他完全平静下来。

  「我们回去了,好吗?」她轻声问。

  他点点头,脸儿还是放在双手之中。他——不敢再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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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令人意料之外的消息:子樵要求调返总公司,而且已获得批准。

  「真没想到,才来半年就回去,」晚餐桌上思奕说:「我跟他那?接近,居然也不很了解他。」

  「我看哪!他在哪家公司都做不长。阴阳怪气的,哪个老板能够容忍他?」思朗说。最近她真乖,每天下班就回家,真在修身养性了。

  「错了,我们大老板极喜欢他,说他是难得的人才,正设法挽留他。」思奕说。

  「留得住吗?」母亲问。她也关心。

  「很难,我看他去意已决,」思奕看思曼一眼。「没有人猜得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何必猜呢?」思朗也看思曼。「和我们又没有关系,他要走就走好了!」

  「说得这?轻松,他不是我们家的朋友?」父亲也插口。

  「看来他并不当我们是。」思朗冷冷的笑。「这些日子来,他一次也没来我们家。」

  「人家心中有事烦,哪还有兴致?」母亲说:「思奕,问清楚他几时走,请他来吃顿饭,当是饯行。」

  「我可以去问,但不担保他一定来。」思奕耸耸肩。「他现在是面对我也无话可说。」

  「刚来时还好好的,什?事困扰了他?」母亲问。「会不会是感情烦恼?」

  「不会,不会,此人根本不近女色。」思奕大叫。「公司里的女职员说,子樵没正眼看过她们。」

  「其实我觉得既是好朋友,我们不该任他这?回美国,」父亲沉思着说:「万一回去了想不通,谁开导他?」

  思曼第一次抬起头来,亮亮的黑眸停在父亲的脸上。

  「他从那边来,自然有些熟朋友,闲人少替他担心。」思朗不以为然。

  「你对他的成见太深,人家得罪了你吗?」母亲笑。

  「得罪倒没有,我们是彼此之间不友善。」思朗笑。「他那家伙太骄傲。」

  「人家眼里你也不可一世呢!」思奕也笑。

  静静吃完饭的思曼这时放下筷子,温柔的说:

  「大家慢用。」

  也不理会大家的眼光,迅速退回卧室。

  其实她内心翻滚得厉害。子樵为什?突然要走?和他每次对她的古怪神色、言语有关吗?

  真的好想知道,然而他们不可能有见面的机会。

  子樵离开,她会有失去个朋友的感觉。

  心中有按捺不住的激动,就算找不着子樵,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她不想困在四堵墙里。

  再次换好衣服,电话铃响了。「思曼吗?我是傅尧。」

  「啊——你,」她很高兴,高兴的是有了个籍口。「你有事吗?」

  「想不想去兜兜风?或找个地方坐坐?」他问。

  「太晚了,改天吧!」她声音是愉快的。「我已换好睡衣,就快上床。」

  「这?早?才八点钟。」

  「我生活规律。」她笑。「我有兴趣时会通知你,好吗?」

  「我等着你的通知。」,他说:「早点休息。」

  挂断后,她立刻走出卧室。

  「你要出去?」思朗诧异。

  「出去兜兜风,刚才傅尧打电话来,他的车就在楼下。」思曼神色自若。

  「看来傅尧这大闷人渐渐有希望了呢!」思奕有点酸意。「思曼,我开始怀疑你的品味。」

  思曼淡淡一笑,离家而去。

  傅尧当然不会在楼下,他也不是去兜风。她慢慢朝对面大厦走去,下意识的,她想找寻什?。

  转弯处,她果然看见了子樵的车,看见了呆坐中的他。他的视线迎着她过去。「嗨!」她淡淡的招呼着,很自然大方。

  他不语,却打开车门。

  他的意思是要她上车?她迎着他的视线半晌,才慢慢坐上去。还没坐稳,车已箭般射出去。

  他叹一口气——她清清楚楚听他叹一口气。仿佛心事已了。

  汽车朝浅水湾方向驶去,她也不问。既然上车了,就不必介意他带她去哪儿。事先她并不知道他会在,只是碰碰运气——她的运气不错。

  直到石澳她上次泛舟的地方,他才停下来。

  然而停下来车厢里还是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好久,好久之后,思曼以为自己将会变成化石了,他才突然说:

  「我要回去了。」

  「我知道,思奕说的。」她说。心中突然又有翻翻滚滚的浪。他是在等她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没有办法不走。」他显得痛苦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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