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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这幺说我也没办法。」他摇摇头。

  「思奕——很挂念你。」她说。

  「我知道他很好,工作努力,有几个非常成功的广告设计。」他说:「可能会升职。」

  「知道他的一切为什幺不肯见他?」

  「我说过,我在自我放逐。」他摇摇头。

  「若真是如此,美国不是更好?」她不客气的。

  「没有理由,不必怀疑,」他说:「我想回来就回来了!」

  「我没有怀疑过,甚至没想过会遇到你,」她说:「事实上,大家都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了。」

  「可是一辈子——太长的时间。」

  「对一个放逐者来说,时间的长短全不是问题。」

  他沉默一阵,不知道在想什幺。

  「我自然有我的缺点。」他说。

  「缺点?」她反问。

  「我找不到更好的字眼,」他说:「希望你不介意。」

  「我当然不介意——」她说。涌上心中的气已经散了,何必苦苦逼他呢?没有用的,否则他当时不会走。

  而且这半年来他的改变也明显。淡漠多了,不再那幺冷、那幺尖,有一抹淡淡出世的味道,还有,闲散、洒脱了。

  「不介意就好,」他微微一笑。他居然能笑。「既是我唯一的客人,我蒸鱼请你吃晚餐。」

  「我得——去告诉同事一声。」她矜持。

  「找不到你,他们自会回去,」他望着宙外。「他们原不寄望你是他们的一群。」

  「我也不属于任何一群。」

  「比以前更挑剔?」他说。

  「此话怎说?」她不懂。

  「傅先生还是一筹莫展。」

  他竟对一切了如指掌,很是奇怪。

  「那是我的错,与傅尧无关。他已做到最好。」她说。

  「最好?」他似在自问。「你要求的?」

  「我从未要求过任何人、任何事,」她摇头。「我只走好我的路。」

  「你不能离群如我。」他说。

  「你判了自己永不归回?」她问。

  「人群里面我总找不到自己,这很可怕,」他说:「越找不到我就越心慌,我没办法。」

  「没有追究原因?」

  「追究原因就象挖疮疤,太痛。」

  「那岂不越积越深沉?」她说。

  「避世、放逐也不坏。」他说:「心灵平静。」

  「全世界的人都象你,地球还会转吗?」她不同意。

  「有一个请求,」他转开话题。‘这儿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只你一人能来。」

  「为什幺?」

  「我还没预备好重入尘世的心。」他是认真的。

  「没有理由不答应。我明白自己也只是不速之客。」

  她想一想,心情出奇的好。

  「有人说见过你,你可知道?」

  「见过,没有当场捉到我,」他真的连语气和以前都不同了。「这不能算数。」

  「避世——你何以为生?」她问。

  「西贡适合种大麻。」他说。电视里的新闻。

  「你失去以前的严肃、认真。」她说。

  「离开人群,他们还给我自由。」他笑。「现在去钓鱼,否则晚上没得吃。」

  「现在?」她看看窗外,同事们都收队回去了。

  「你愿饿肚子?」他望着她。眼中光芒特殊。

  莫名其妙的,她就被鼓动了。

  思曼没把遇见子樵的事告诉任何人,她答应过子樵不说——即使子樵不要求,她相信自己也不会说。子樵——该是她心中秘密的乐趣。

  真的是乐趣。一想起她居然会在那样的情形下再见子樵,她就忍不住想笑——开心的笑、愉快的笑。樵憔还是喜欢躺在浮荡的小船上,只是这次没有干瞪眼。

  她照常上班下班,心情却出奇的好。

  「是不是傅先生说要升你的职?」秘书半开玩笑。

  她但笑不语。

  「姐,傅尧求婚成功?」思朗问。

  她依然只是微笑。

  为什幺大家只想到傅尧呢?不过她愿意有这样的挡箭牌,省得再费唇舌。

  那天从西贡回家之后,她和子樵就没有再联络。这没关系,完全不影响她心情,因为她知道他住在那儿,只要她想见他,她就可以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欢迎她。他说过,她是唯—的客人。

  「姐,告诉我,这几天你笑得甜极了,为什幺?」思朗缠着不放。

  「你不是说过傅尧求婚吗?」

  「真的?他求婚了?」思朗惊喜。

  「我拒绝了。」思曼笑。

  「为什幺?你们不是很好?看来也相配啊!」

  「可是我从没想过结婚。尤其没想过嫁他。」

  「既然如此,为什幺还拍拖?」思朗问。

  「我不觉得是拍拖,」思曼淡淡的。「他连我的手都没有碰到我们只是朋友。」

  「我不知道你怎幺想,」思朗说:「男女之间有什幺友情呢?我不相信。」

  「不相信是因你没碰过,我和傅尧真是好友,甚至我可以坦然见他的母亲。」

  「见过了?」思朗不能置信。

  「是。」思曼笑。「想想看,你和思奕都认为傅尧不适合我,我为什幺还要一头撞过去?」

  「但是你的笑容——」

  「不要研究我的笑容,没有任何原因。」

  「无风自动?」思朗仰起头笑。

  「替电影写剧本吗?」思曼摇头。「你的功课怎样?」

  「很好。再念一点书令我信心大增,将来我有信心做女强人。」思朗说。

  「做了女强人又怎样?不嫁?不生儿女?你不觉得代价太大了吗?」思曼问。

  「现在流行不结婚,我越想越觉得好,无牵无挂的,很适合我的个性。」思朗说。

  「也不谈恋爱?」

  「不谈了。太烦的事,何必呢?」思朗一副心灰意冷状。「有时间我何不拼命往上爬。」

  「很可怕。挤命往上爬,」思曼不同意。「一个人也只不过有一辈子时间,用它来爬,值得吗?」

  「值得,值得之至。至少爬到高处比抓个男人踏实沉稳得多。」

  「思朗,什幺时候你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也许很久了,只不过最近才有机会冒出来,」思朗装个鬼脸。「我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你只是嘴巴上说得狠,说得夸张。」思曼说:「我不信完全没有男人今你心动。」

  「有。全是别人的丈夫,」思朗居然叹一口气。「我发觉好男人全是别人的丈夫,真的很悲哀。」

  「你身边没有一个好男人?」思曼摇头笑。「只怕我们的思朗心不在此罢了。」

  「我对恋爱、拍拖的确已厌倦,有很大的抗拒感。」

  「以前并不是你失败啊!」

  「我没有说过失败,只是厌倦。」思朗想一想。「恋爱,千篇一律的事。」

  「你心理有些不正常。」

  「绝对正常,」思朗举手做发誓状。「我并不排斥男人,并不排斥恋爱,只是厌倦啊!」

  「你是没有遭到一个好男人。」思曼说。

  「什幺叫好男人?姐,傅尧那种吗?」思朗夸张的。「我可不能接受,会闷死我。」

  「我没有说任何一个人,」思曼笑。「你越来越偏激了。」

  「不是。我不认为偏激,只是——接触到的人越多,我发觉我越挑剔。」

  「挑剔并不是件坏事。」思曼说。

  思曼不知道想起什幺,忽然笑起来。

  「你一定不相信,我现在突然觉得雷子樵是个非常有条件的对象,可惜他已离开。」她说。

  思曼眉心微蹙,仔细的打量妹妹,过了好一阵,她才肯定思朗只是有感而发。

  「人家在香港时你当他仇人一样。」思曼吸一口气。她怕会露出不自然神色。

  「以前太不成熟。」思朗摇头。「说真话,现在想找个他那样条件的人,还真得打灯笼呢!」

  「后悔了吗?」思曼笑,

  「后悔有用吗?」思朗是爽朗的。「当时大概他对我也没有好印象,就算我追他,他也未必接受。」

  「我始终相信缘分。」

  「也许是有点道理吧!缘分。」思朗笑。「可是我觉得你和雷子樵有缘分,你们却是互不来电。」

  「别说我。」思曼很敏感。「对大多数人我是绝缘体,我宁愿把自己多包上几层胶。」

  「人总要试试恋爱,否则人也不完整。」

  「我会。但一次就够了,」思曼说得很肯定。「我怕累,又怕烦,只想看准一次出击。」

  「希望你一举成功。」思朗笑。

  「不成功便成仁了!」思曼也开玩笑。「我是绝对没有这精神、气力再来一次的。」

  「被你选中的男人可幸运了。」

  「不是选,要互相碰上,」思曼说得特别。「该是—一碰就有火花的那种。」

  「太文艺了。」思朗忍不住大笑。

  「你告诉我更贴切的形容词。」思曼白她一眼。

  电话在响,佣人接听,然后转身说:

  「大小姐电话。」佣人神色有些疑惑。

  「谁?」思曼只是随口问。当然是傅尧啦!打到家里的电话,除了他还会有谁。

  「不知道。他不肯说——」佣人思索一下,摇摇头,退了开去。「我听不出。」

  「我是思曼。」

  「来吗?我钓到很好的鱼,还捉了一只龙虾。」是子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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