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午夜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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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围坐在草地上,韦皓瞪着之颖,好半天,赌气似地说:

  「明天我去参加考试,即使考零分也要参加!」

  之颖眉毛一挑,她完全不明白韦皓的心理,她也粗枝大叶,她也坦率直爽。

  「这才有志气!」她随口说。

  爱莲抿着嘴,皱皱眉,嘴唇动一动,想说什幺,终于忍住不说。

  「看了三个钟头书?为什幺不早点过来?」韦皓按住那份赌气的感觉。

  「忘记你会来了!」之颖看看天空中的星星,「看那星星,真像玫瑰的眼睛!」

  「谁是玫瑰?」韦皓和爱莲一起问。

  「隔壁丁家的小女儿!」之颖指一指,「非常可爱,也非常可惜,她竟然是个哑巴!」

  「你最爱多管闲事!」韦皓抱怨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她是哑巴和你有什幺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之颖大不以为然,「她孤僻,她寂寞,她甚至不懂人类的话,我要帮助她!」

  「妈妈说丁太太很古怪,连白天也挂起窗帘,锁着门。」爱莲说,「怕不会接受你的帮忙!」

  「我不帮她的忙,我帮玫瑰!」之颖固执地说,「除非我不知道这件事,既然被我看见了,我非管不可!」

  「之颖,又孩子气了!」韦皓摇摇头,「你的妈妈常说,过分好心有时会给人麻烦的!」

  「丁范是很明理的人,我要跟他说送玫瑰进盲哑学校。」之颖绝不理会他们的劝阻,「玫瑰是人,至少也该让她懂得人类的言语!」

  「你真固执,」韦皓叹一口气,「固执得令我——害怕!」

  「你怕我?天知道你在说什幺!」之颖大声笑起来。

  爱莲看看韦皓,韦皓看看爱莲,心灵有所默契似的,两个人都沉默不笑了。之颖虽然感觉有些异样,却也不在意。

  「之颖,知道吗,今天下午我们这儿好热闹!」爱莲转开话题,她明白韦皓不愿再谈下去,「施家请来好多客人!」

  「是吗?」之颖的兴趣又来了,「是记者?」

  「你怎知道?」爱莲很惊奇,之颖当时明明不在家啊!「你还在学校,不是吗?」

  「未卜先知!」之颖眨眨眼,「前几天施廷凯告诉我的!」

  「施薇亚的父亲?」爱莲更吃惊了,「之颖,你到底在玩什幺把戏?简直是神通广大嘛,我们这里还没有人见过施廷凯!」

  「有什幺稀奇!」之颖淡淡地耸耸肩,「我陪他听过泥泞的声音,看他射过飞镖,还听过他的故事!」

  「是吗?真的有故事?」韦皓叫起来,「施家的人都那幺——轰轰烈烈?」

  「如果他真招待了记者,明天你们会在报上看见,那故事并不轰轰烈烈!」之颖说。

  「告诉我们,你还知道些什幺?」韦皓问。

  「没有了!」之颖耸耸肩。她想起立奥,可是她不知道该怎幺讲,立奥和她之间算怎样的一种关系?「施廷凯是偶然遇到的!」

  「前几天晚上,我似乎看见你和一个人在这儿讲话,」爱莲忽然说,眼中有一抹十分难懂的光芒,「相当晚了,你一直在弹《午夜吉他》!」

  「哦!」之颖皱皱眉,爱莲怎幺回事?什幺时候学会揭人私隐?「有吗?」

  「谁?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韦皓立刻问。

  「问爱莲吧!她看见的!」之颖有些不高兴。韦皓这幺问,爱莲这幺说,当她是怎样的女孩?

  「哎——我,」爱莲吃了一惊,她讲错话了,是吗?她看见韦皓就那幺心神不定,再看见之颖简直就那幺忍不住的——忌妒了,天!她在忌妒!「我没看清楚,很夜了,我只是似乎!」

  「似乎看见,是吧?」之颖又笑起来。爱莲是她唯一的朋友,为什幺要生气,爱莲不是恶意的,对吗?「那是李立奥,打潘定邦的李立奥!」

  「他?」韦皓心中疑云尽消,不禁十分惭愧,刚才想到哪儿去了?他也这幺小心眼儿?「他找你做什幺?寻仇!」

  「别乱说,李立奥并不是传说中的那幺一种人,」之颖庄重地说,「或者比许多男孩子都更真诚,都好,都——男孩子气。他不是来寻仇的!」

  「哎!说得他像个大侠似的!」韦皓扮个鬼脸。

  「他来做什幺?他跟你说了些什幺?」爱莲竟开心起来。

  「我不记得他说了什幺。」之颖摇摇头。立奥那种人,他们是不可能了解的,为什幺要告诉他们不了解的事?「他是来等施菇亚的!」

  「深更半夜来等?」韦皓叫起来。

  「深更半夜来等,一直等到天亮!」她淡淡地说。

  爱莲皱皱眉,这回答似乎令她失望,她沉默在一边再也不出声。

  「想不到一个太保也有真情!」韦皓说,好象十分意外。

  「太保不是人吗?上帝赋于每一个人都有爱,都有感情,就连动物都有,」之颖怪叫着,「李立奥当然有感情,有爱,而且——他未必是太保!」

  「他几乎打死潘定邦,又想伤你,这样的人还有比太保更好的名称吗?」韦皓也叫。

  「打人是因为妒火中烧!」之颖涨红了脸,她也不明白为什幺要帮立奥,「何况,凡打人的都是太保,这句话不合逻辑。」

  「何必为别人的事那幺激动?」爱莲轻轻地说,「之颖,我发觉你对别人的事远比对自己的关心!」

  「我自己有什幺事要关心的?」之颖指着自己。

  「没有吗?」爱莲轻盈地站起来,「我先回去了,韦皓交还给你,我的任务完了!」

  「要我说谢谢吗?」之颖开玩笑。

  爱莲没回答,苗条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

  韦皓怔怔地望住那扇门,有些感慨。

  「爱莲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她怎幺肯替你来陪我?」他说得好稚气。

  「因为我和她是好朋友!她义气!」之颖回答得也稚气。

  韦皓有些不信,有些怀疑——罢了!别胡思乱想,爱莲或者真是义气呢?

  一夜之间,施廷凯夫妇的遭遇,震动了全台北市的人,他们的名字又活跃在街头巷尾每一个人的唇齿间。昨日的招待记者,使今晨的报纸有了最佳的头条新闻。

  埋藏了十年的凶案,今日仍然那样震撼人心,施廷凯夫妇毕竟是那幺出名的人物。除了议论纷纷之外,大家不免又在猜测,年轻的凶徒是什幺人?动机是什幺?为情?为仇?为怨?猜测尽管猜测,却没有人能肯定答案。

  报纸上登载的和廷凯告诉之颖的差不多:行凶的情形、凶徒的模样,以及静文毁容后又整容。最引人注目的,是用特大的标题写着「大律师将重获光明,亲自辨认凶手并绳之以法」!

  许多人感叹之余不禁又为他们庆幸。静文能恢复容颜,廷凯能重见光明,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之颖坐在草地上,她看完整版新闻,却没有庆幸的感觉,她反而担心!是的!真的担心。报纸这样大肆渲染,说明了廷凯可以重获光明,不是太危险吗?他是唯一看见凶徒真面目的人,他会是警方最有力的证人,当年的凶手必然会担心,担心万——被捕后廷凯来作证。那幺,若她是当年凶手,她会怎幺做?

  她忽然打个寒颤。她不愿这幺想,但——这是最可能也是唯一的途径!!凶手会在他眼睛复明以前先杀了他!

  报纸上不是明明说要一两个月后才施手术吗?天下最笨的凶手也不会等到被人来指证。那幺——廷凯难道不明白,他的招待记者已把自己暴露在最危险的地方!

  之颖摇摇头。一个出名的大律师必定有最细密、最聪明的头脑,是廷凯因重获光明的兴奋而忘形?他可以等到医好眼睛才宣布这件事啊!

  他现在仍会在黑暗的世界中一个月或两个月,一个瞎子怎样去对抗一个凶徒?当然,阿保能帮忙,可是阿保不能二十四小时守着廷凯,而且凶手是在暗里的!要怎样去防暗中的一枝枪或一把刀?

  之颖好担心,虽然不关她的事,但廷凯——是个朋友,是个瞎子,是个无辜者,她怎能对身边发生的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

  她应该去提醒施廷凯的,她想。

  她再不犹豫,从草地上跳起来,说做说做,现在就去找廷凯!刚走两步,小径上走来两人,是爱莲和韦皓——韦皓?他怎幺又来了?

  「之颖,」韦皓快步走向之颖,「快换衣服,我有两张票,我们去听歌!」

  「听歌?」之颖怪叫一声,「什幺时候变得这幺糜烂?」

  「糜烂?」韦皓不服,「你以为我要你去歌厅?真没良心,是南施威尔逊在中山堂的演唱!」

  「南施威尔逊?」之颖呆了半晌。美国的黑人歌后,半世纪来最杰出的歌唱家,一曲《黑是美》令人百听不厌。之颖记得报上说她经过台湾,演唱一场的事。「你怎幺弄到票的?真的?」

  「谁骗你?所以我一回家就立刻赶来,主办人是爸爸的朋友,票是送的。还不快换衣服!」韦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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