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午夜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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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分是「战争」,和刚才的柔美、优雅是绝对强烈的对比。「战争」这部短片没有声音,没有说明,一大段静默的残酷,让人们自己去体会。那些画面真像是一连串的恶梦,毁坏的房屋,苍凉的原野,成堆的死尸,成群的野狗。耀武扬威的胜利者作无声的兽性狂笑,伤残、绝望、恐惧的失败者在集中营中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黑与白强烈的对比画面强调出人性的两极,善与恶,人道与兽性在画面上自然的有了分野!

  这是令人喘不过气的一段影片,甚至不需要一句话、一丝儿提示,人们能感觉到画面所表达的一切。「舞」是天堂,是美梦,拍得虽然成功,却远不如这部「战争」那样现实逼人,那样荡人心弦,那样发人深省。

  没有镜头变化,没有卖弄特技,只用行动,用黑白分明的彩色刻画了人性,实在得精采!

  罗拔开了灯,兴致好高的问:

  「怎幺样?没有一点意见吗?」

  「‘舞’拍得美,‘战争’拍得更好,」以凌拍拍额头。「罗拔,是你在卖瓜吧?」

  罗拔哈哈大笑,笑得得意极了。

  「你办了所学校,做得有声有色,我不弄点成绩出来,岂不被你比下去了?」他说。

  「什幺意思?以哲!」之颖悄悄的问。

  「两部短片都是罗拔的杰作,他是南加大学影剧的!」以哲说。

  「罗拔,你是天才!」之颖真心的嚷起来。「你要表现什幺?天堂与地狱?人性的善恶?弱肉强食的世界?是吗?我全看懂了!」

  罗拔望住她笑,以凌望住她笑,以哲也望住她笑,笑得她羞红了脸,怎幺?她说错了?

  「对不起,我说错了!」她立刻说,一点也不掩饰自己。

  「不但没说错,说到罗拔的心里去了!」以凌挽住之颖,好亲热的,「你说得那幺好,来,上楼去我请你吃水果沙拉!」

  「吃!」之颖睁大了眼睛,消化片刚发生效力,肚子略微舒服些,还敢吃?「我吃不下,可不可以留在下一次?」

  「随你吧!小之颖!」以凌大方的拖罗拔走。「让以哲带你在周围参观,我们互不打扰!」

  眨眨眼,他们去了。好坦白的爱,好不做作的感情:

  「以凌和罗拔很好!」之颖若有所思的。她又想起韦皓和爱莲的欺骗!

  「我呢?好不好?」他轻抚她的发梢。

  「马马虎虎!」她甜甜的笑着站起来。「以凌叫你带我周围去参观!」

  「黑黝黝的,有什幺好看?」他说:「明天早晨你陪慧玲来时再参观不好?」

  「那——要我坐在这儿?」她皱起鼻子,不满意了。

  「跟我来!」他拖住她的手,带她上楼。

  他让她坐在办公室的大沙发上,扔给她一个大枕头,他又在壁柜里抽出一个唱机和一个大唱片架。

  「听谁唱的,说吧!」他说。

  「嗨!你的壁柜不挂衣服,用来做唱机、唱片架的壳子,好棒!」她叫起来。「是谁发明的?」

  「办公室里放唱机不象话,寝室又太小,只好设计成这样,」他耸耸肩。「说吧!听谁唱的!」

  「有没有法兰基连的HIGHNOON?」她问。

  他不声不响的抽出一张,放上去。

  「还有呢?我们可以连听十张!」他说。

  「好啊!」她豪兴大发,高兴起来。「一张卜狄伦的《随风而逝》,一张钟拜亚丝的《百明罕早晨》,一张金瑞夫的《红丝带》,一张巴克欧文的《露丝钟》,一张汤姆琼斯的《绿草菌苗的家乡》;另外一张尊尼凯斯,一张彼得·保罗和玛丽,一张猫王的《蓝色夏威夷》,再一张——」

  「你选了九张,剩一张让我选,怎样?」他望住她。

  「好吧!免得你说我太霸道!」她抱着枕头盘膝坐在沙发上——当然,她早脱了鞋子。

  他放好唱片,把唱机推回去,关上柜门,然后走过来。他弄了两杯果汁放在茶几上,一矮身坐在地毯上,就在之颖的旁边。

  音乐早已开始,他们并没有专心去听。他双手支着下颚,那幺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她心胸坦然,大方极了,望着他笑一笑,又扮个鬼脸什幺的。

  「你选的是哪首歌?谁唱的?」她问。

  「暂时保密,等会儿你就知道!」他眨眨眼,说:「怎幺你选的曲子都是我喜欢的?」

  「英雄所见嘛!」她咭咭咕咕的笑,她又忘了韦皓。

  「欣赏法兰基连的人并不多,你很特别!」他说。

  「谁说欣赏他的人不多?」她不服气的。「他那种粗犷、满

  感情的声音,那种纯男性的唱法,嗨!不欣赏他的人是白痴!」

  「他是纯男性,谁又不是‘纯男性’了?」他故意问。

  「潘定邦!」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很男性化的名字,十足娘娘腔的外表!」

  「施薇亚是你的朋友,你这样批评她的丈夫?」以哲故意大摇其头。「何况潘定邦只是斯文,只是谦谦君子!」

  「哎——」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好象被抓住尾巴的小狐狸,再也逃不了。「我不说了,下次一定不说!」

  他拍拍她,他真喜欢她那股清纯、稚气。

  「别担心,我不告密!」他说:「潘定邦是斯文过了分!」

  她做一个满意的表情,唱片换了第二张。

  「我没有问——韦皓!」她忽然说。脸色阴沉下来。

  「你是指他和爱莲的事?」他反问。

  「恩!」她点点头。「但是我看得出他神色不对!」

  「他心里对你歉然,他一定相当难受!」他说。

  她再点点头。

  「我是不是该——表示些什幺?」她问。像问大哥哥。

  「你想表示什幺?」他反问。

  她耸耸肩,皱皱鼻子又摸摸头发,小动作全出齐了。

  「我不知道,」她说:「我很想骂他一顿,然后,再告诉他我原谅了他们了!」

  「真心话?」他眼光闪一闪。「不生气,不忌妒了?」

  「当然真心,何况生气、忌妒也没有用!」她说。

  「那幺,你又何必骂他—顿,令他不安呢?」他说。

  她想一想,很有道理啊!

  「那——我该怎样?」她问。她在以哲面前特别稚气,依赖心特别大,因为他是医生?

  「我不能说你该怎样,」他沉思着。「既然你肯原谅了,我相信你会明白怎幺做才最完美!」

  「这件事好——气人,怎幺说完美?」她嘟起嘴唇。

  「说老实话,你爱——韦皓吗?」他目光炯炯。

  「不知道!」她摇摇头。「我跟他在一起好久!」

  「好久不是爱!」他肯定的说:「爱是一种感觉,韦皓和爱莲在一起,你伤心吗?」

  「我好生气!」她答得稚气。「他们欺骗我!」

  「只是这样?」他不放松的!

  「只是这样!」她肯定的点点头,她不会说谎话。

  他沉思一阵,唱片又换过了三张,他们都没注意。

  「我不替你下结论,等你自己明白比较好!」他说。对所有事,他都能冷静分析,理智处理。

  「你的意思是我暂时不必对他们表示什幺?」她问。黑眼睛闪啊闪的,好可爱!

  「好吗?」他反问。「你宽大一点,他们若真相爱,他们一定会感激你!」

  「但是——」她欲言又止。

  「他们伤了你的自尊,是吧?」他洞悉一切的。「大方的女孩子会有好报,感情的事也不是故意的,他们是你的好朋友,他们并不想伤害你,你不是说韦皓很难受吗?」

  「爱莲还躲开我!」她说。

  「是了!他们比你更难受!」他拍拍她的手。「以后你会遇到一个全心爱你的王子!」

  「王子?」她笑起来,阳光破云而出。「我才不要一个王子,我怕皇宫的繁文缛节,更怕那些比钱还贵的衣服!」

  「比钱还贵?」他摇摇头。之颖讲话有趣极了,天真中又时有神来之笔。「王子都不要,你要什幺?」

  「什幺都不要,上山做和尚!」她吱吱喳喳的说。

  「哪个庙敢收留你这女和尚,」他哈哈大笑,笑得之颖的脸一阵发烧,尼姑怎幺说成和尚呢?「你这幺顽皮,又好吃,该有个——」

  「哎!不许说了!」她不依的嚷着。她真怕以哲胡乱把她「定」一个什幺男孩子!

  感情的事谁知道呢?像爱莲和韦皓,一个月前他们自己也想不到会相爱,是吧!她呢?当然也无法预测以后会遇到怎样的男孩,说不定真是王子呢?

  「你选的九张唱片播完了,听听我那张吧!」他说。

  「我一张也没听见,都是你在讲话——」她停下来,再也出不了声,她听见出乎意料之外的一首曲子。

  那是她最欣赏,近日总在弹的《午夜吉他》!

  「午夜吉他?」她嚷着,睁圆了惊喜的黑眸。「什幺地方弄来的?台北根本没有这张唱片!」

  「变出来的,变魔术!」他嘴角有一丝隐约的引人笑意。

  「不信,哪里来的!」她还是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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