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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想加压力给相爱的人,但——施压力的人恐怕也有无可奈何的理由。」宋夫人淡淡的。

  怀远和姮宜对望了一眼。他们怎幺讲到这幺古怪的问题上了?而且——讲成这幺灰。

  「妈,好久没去别墅,你要不要去散散心?」他说。故意把题目扯得好远,好远。

  「不想。那幢老房子,我一点也不喜欢。」她说。

  「圣诞节呢?有没有打算?」他继续问。并转头对一边的姮宜说:「圣诞节是妈妈心中最重要的日子。」

  「没有。现在还有什幺打算呢?我都老了,」她微笑。「最后一件心事是看你成家立室。」

  「那——还早呢!」怀远的脸突然就红了。「我连对象都没有找到。」

  「你的眼光必然有毛病,」宋夫人看姮宜一眼。「感情是要培养的。」

  这倒令姮宜不好意思了,又指向她。可是——她跟怀远互相间没有感觉,这是真的。

  「会不会太晚了?我想回去。」她说。

  「还提回去,」宋大人有点不高兴。「今夜就住这儿,明天一早我叫下人去给你搬回行李。」

  「这——安悌,我想——」

  「顺我一次,好不好?」宋夫人慈祥的微笑。「算你来陪陪我,而且你走了,我怎幺向哲之交待?」

  姮宜十分为难。晚餐前她以为宋夫人已不再勉强她,宋夫人只是微笑,只叹寂寞,谁知她内心却是固执,她根本打定主意要姮宜回来。

  以姮宜的个性,她会不顾—切的离开,但——但她不忍心再次拒绝宋夫人,她觉得那样太冷酷。

  「那——我今夜就住这儿。」她勉强说。

  「什幺今夜?你今后都住这儿!」宋夫人肯定的说。

  她只是温柔的肯定,但任何人怕都没有办法反对吧?她有天生的气势。

  姮宜望怀远,他只偷偷的摊开双手。

  「要个要我陪你上楼休息。」她问。

  「你们先去,我想在书房坐坐,」宋夫人回到古筝前坐下。「今夜兴致很好。」

  「明天见,安悌。」姮宜随怀远退出。

  关门前古筝声已起,门一关上。再不闻丝毫声音。

  「书房的隔音设备这幺好。」姮宜笑。

  「何止书房?每间房都如此。」怀远笑。「妈妈爱静。」

  「有好有不好,万一有贼人进来岂不是听不到?」

  「哪有贼人能进来,他们不怕——」他自知失言,立刻闭口不说。

  「不怕什幺?」她追问。

  「不怕飞机大炮吗?」他勉强笑。笑完又觉得这玩笑开得更离谱。只好傻笑。

  她摇摇头,不再追问。她看到他脸上明显的尴尬。

  「明天我第二堂有课,你呢?」她温和的。

  「第三堂,不过可以一起走。」他很感激。「下午—起回来,或者——去城外兜兜风?」

  「去别墅?」

  「也——不一定。」他又面红。「姮宜,你真搬回来?」

  「心里不顾意,可是不能反对安悌的意思。」她说真话。

  「我们都有同样遭遇。」他苦笑。

  她呆怔一下,怀远是儿子可以委屈——下,可是她呢?

  虽然搬回宋家巨厦,可是姮宜心中颇不平衡,她十分后悔,搬出去了又回来做什幺?耸夫人是用半强迫的方式,可是由她决定啊!

  她很恼,又讲不出所以然,直到怀中再次出现。

  也是深夜,她没有睡意。这阵子总有几天失眠,不知道怎幺回事,以前完全没有这种习惯。

  靠在阳台上看黑夜,把耳朵附在大地的脉搏上静听,传来的是一片宁静,为什幺她心不宁?

  突然想起怀远说「哪有贼能进来?他们不怕——」他们怕什幺?难道此地有什幺陷阱机关?

  很多好奇心涌上,她决定到花园里—探。

  披着纯白睡袍,她慢慢下楼,轻悄的走进花园。一个人也没有,真是无拘无束。回望巨厦,其实也没有在管什幺,约束什幺,为什幺总觉压力?

  慢慢的在前院子逛了一圈,没有异样,那儿来的机关陷阱?她对宋家的好奇和幻想太深了。

  她预备回去,就在这时,她听见大铁门打开的声音,一辆黑得神秘的汽车驶进来,就停在门房处。

  汽车里走出来的宋怀中。

  啊!他又来了。这次——差不多一个月他才回来,什幺事情阻住了他?

  迎着他慢慢走近,她甚至忘了移动。

  他还是那样子,黑衣黑帽黑鞋,雪白的衬衫,一脸孔的冷漠。

  近了,他看见了她,眼中闪过意外,嘴角却展开一抹似真似幻的冷笑,仿佛嘲弄。

  「很意外又见到你。」他冷淡的不知道为什幺,她听出一丝挑战的问。

  「是啊!我贪图享受,喜欢荣华富贵。」她也笑。她痛恨他尖酸刻薄。

  「祝你成功。」他又冷冷一笑,大步往前走。

  「做别人家的奴才,还改名换姓的是为什幺?目的难道不是荣华富贵?我也祝你成功!」

  怀中霍然转身,睁大精光闪闪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愤怒,直直的瞪着姮宜。她并不畏惧,根本是故意激怒他的,她昂着头,迎着他的视线。

  足足有两分钟这幺久,他似乎才平静下来,脸上又变回永远的冷漠,转身急步而去。

  直到他走进巨厦,整个身影消失了,她才能转回一口气来。

  真的,她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幺事,又为什幺会如此?她把自己吓倒了。

  她的个性平和,决不尖酸刻薄,严格的家教更不容她出口伤人,但——但她竟全做了,是不是?

  她伤了宋怀中!

  一步步走上楼,一步一个后海,她怎能那样伤人?怀中跟她又不熟,更没有仇恨,她怎能——

  她是后悔极了,以致回到房里整夜失眠,眼光光的看着天亮。

  好在是星期六,她不必无精打采的上课。

  她却再也无法应付怀远去别墅的邀约。

  「我有点不舒服,好累。」她的脸色也不好看。「你一个人去,或者明天陪你?」

  「那我也不去了。」怀远三十岁的人也孩子气重。「一个人去有什幺意思?」

  「不高兴了?」她微笑。「我不是骗你,你该看得出我真的不舒服。」

  他凝望她一阵,笑了。

  「我不勉强你,或者——表哥可以陪我。」他说。

  宋怀中还没有走?他不是每次来去匆匆吗?心中有着疑问,却不敢开口。

  「其实去别墅你哪儿需要伴?每次你都独坐沉思,又不和我们一起玩。」她说。

  「我看你们玩,很有意思。」他说。

  「是因为梅花吧!」她促狭的。

  「别乱说,妈妈听见会不高兴。」他立刻紧张起来。

  「她高不高兴是一回事,你喜欢才重要。」

  「梅花——还是孩子。」他终于说。

  「今天的孩子成熟极快,说不定一星期之后她已长大。」她说。

  「坐火箭吗?」他眉开眼笑。「我去找表哥。」

  「他在楼上?」她不动声色。

  「就住在你对面的白室。」他快乐上楼。

  怀远也许不知道,但旁观者清,姮宜已是一清二楚。他大概爱上了梅花。

  她拿份报纸看,想看完报纸就上楼睡觉。但是——怀中来了。真是冤家路窄,他坐在她对面。

  她有个感觉,他故意来的。

  故意来折辱她。

  她不出声,却提高了警戒。

  怀中一眼也不看她,靠在那儿休息,他的视线只在天花板上。

  天花板上有什幺好看?好几次她都忍不住也望上去,可是被自己强烈的压抑了。

  她不要上他当。

  她绝对相信他是充满敌意的。

  过了好久,好久,姮宜觉得自己的姿势都变硬了,腰也坐硬了,怀远才回来。

  「咦?找了你一大圈,你却在这儿。」他对着怀中嚷。

  「我往有人的地方跑。」怀中淡淡的。

  她的冷澳也渐渐淡了。

  「你终于也觉得寂寞难耐了?」怀远笑。

  「不。寂寞是享受。」

  「不跟你讲道理,看样子你今天不走?」

  「有什幺提议?」

  「去别墅打网球?」怀远兴奋。

  仿佛怀中已答应了他。

  「我害怕了长途行车。」

  「比起你每次飞来飞去,这不过是小儿科,才一小时车程。」怀远暗示姮宜帮口,可是她不语。

  「家里可以打网球。」怀中说。

  「别墅场子新修过,比这儿好。」

  怀中考虑一阵,突然转向姮宜。

  「姮宜去的话我就答应。」

  「你们联合起来为难我。」怀远笑。「姮宜正说没兴趣。」

  姮宜却把视线从报纸里移到怀中脸上,她要看清楚他的神情。

  怀中脸上淡漠如恒。

  「去不去?」怀远抱最后一丝希望。

  「为什幺不?」她扬一扬头,她并不怕怀中挑战。

  她认定从昨夜开始,她和怀中已「开战」。

  在车上,姮宜独自坐在后面。她闭着眼睛休息,一方面想听听他们兄弟俩说些什幺。

  「其实我好想到欧洲跟你工作,也陪你。」怀远心胸坦朗宽大。「妈妈不同意。」

  「你适合教书。」

  「没有这样的事,什幺工作都要学习,我相信自己也能做生意。」

  「你可以向阿姨提出。」怀中永远冷淡。对任何人,对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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