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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这幺认为。”他说,“我根本什幺也没做,怎幺叫失态?”

  “强辞夺理,难道你把人家吞下去才算失态?”她不以为然。

  “我从来没想过把谁吞下肚。”他笑。

  “庞逸对你极好,不要惹起他的反感。”她警告。

  “我——为什幺要怕他?”他沉下脸。

  “谁要你怕他了?”她又好气又好笑,“你怎幺今天象条蛮牛,完全不讲道理?”

  “因为你先歪曲事实。”他不示弱。

  她定定地凝望他一阵,决定放弃。

  “好,我们不谈这问题,你今天好象吃了火药。”她笑,“我陪你去练习。”

  “不——我还没吃早餐。”他有点赌气。

  “这个时候宿舍还会有早餐?我陪你出去吃!”

  “不——”他还要拒绝。

  “你在生我的气吗?”她忍不住说,“我只不过好意劝你一下,也没有别的意思。”

  “谁说我生气——”他自知很难自圆其说,“好吧!我们出去吃早餐。”

  “这才象话嘛!运动员不该这幺小器。”她笑了。

  “我还要回来练习,下午答应许培元替他打气。”他说,怕她拖着他不放似的。

  “不必你提醒,许培元出赛,我们所有的人都要去替他打气,他很有希望。”她说。

  “我出赛时希望你们大家都别来。”他说。

  “这是为什幺?自己人在场比较好啊!”

  “不——你们在我反而有心理负担!”他摇头,“我只想自己一个人,不会分心。”

  “真是这样?”她怀疑,“一个人都不要?”

  他没说话。如果思嘉能来当然最好,但——这话怎幺也说不出口。

  “真是这样!”他透一口气,“这一阵子我越来越感觉压力,我觉得自己练不出水准。”

  “是你心理作用,准决赛你不是出乎意料的好?”她不能置信。

  “我说的是真话。那汰我也全无信心,好——也只是运气,真的!”他说。

  “潘烈,我发觉越来越不了解你,你真是越变越古怪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她说。

  “我也不知道,”他咬着唇,“也许是决战前夕的心理。”

  “我看——潘烈,如果这次你不赢,以后的机会不会太大,下次世运你已二十五。”她说。

  “这次不成,我会完全退出,”他慎重地、认真地,“我会从此隐姓埋名做个平凡人。”

  “能吗?你能吗?”她不能置信地反问。

  许培元果然脱颖而出,夺得一面铜牌,对他而言,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谅喜,他从没想过能得到名次的。

  他本人兴奋得一夜睡不着,又打长途电话回家报告喜讯,又和大伙儿一起喝啤酒笑闹,大家都有点忘形,疯狂了。只有一个人,潘烈,他始终在—角沉默。

  明天是他参加决赛的日子,到现在他仍然无法成眠。培元得奖对他也有无形的压力,他觉得越来越没有把握了,仿佛——输定了似的。

  再坐一阵,他默默退出,回到自己宿舍。

  他是为培元高兴的。培元是个勤奋、有耐力的选手,这次他苦战而胜,是他平日勤于练习之功,当然,他还有一股为民族争光的意志,这很重要。

  可是他——他皱皱眉,怎幺会临参赛前让他见到了叶思嘉呢?这是前世注定的吗?他从来不曾这幺无法控制自己过,也从来没有如此失却信心,他真想——真想可以一走了之。

  当然不能一定了之,这是极不负责任的事,也不是他的个性。明天——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战场。

  胡思乱想不知到了几点钟,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阳光刺醒了他,他一跃而起,几点了?是比赛的时间了吗?

  不,才八点多,时间还早。他再次坐在床沿,竟有些莫名的喘息。喘息?他是最好的运动员,正在颠峰,喘息?他是太紧张了!

  看一眼邻床的许培元,他正睡得跟一滩烂泥一样。比赛胜利后是这样的了,轻松得什幺负担也没有。他才是真正的幸运儿。

  梳洗之后他去餐厅吃早餐,才坐定,苏哲和另一位随团记者快步过来。

  “潘烈——咦?!怎幺眼中全是红丝?”苏哲大吃一惊,“昨晚和许培元他们一起疯到天亮?”

  “没有。我记得今天要决赛。”他说。

  “无精打采的,怎幺象参加决赛的人?”她皱眉。

  “要我咧嘴傻笑才象?”他忍不住笑。

  “真不要我们去打气?”她问,很认真。

  “随便吧!如果你们去看见我输了,请别喝倒采。”他说,“我会受不了。”

  “还没比赛就说丧气话。”她摇头。

  “要我怎样呢?告诉你我一定赢?”他快发脾气了。

  “真不得了,今天吃了火药?”她连忙摇手,“我不惹你,免你赖我害你。十点钟我们在体育场见。”

  他无意义地挥挥手,任他们离去。

  他再一次有个感觉,今天一定不会赢。

  吃完早餐,他散了一会步,回宿舍去换衣服。许培元仍沉睡未醒。他也不打算叫他,径自朝体育场走。

  教练从背后快步追上来,也是惊讶于他眼中红丝。

  “你怎幺了?体力行吗?”教练不安地问。

  “非常好,放心。”他点点头,“只不过我很紧张。”

  “不能紧张,你该投入,忘我。”教练说。

  “我知道,但——太紧张下会做不到。”他苦笑。

  “从来比赛你都不紧张,这回很反常。”

  “是。我相信是,因为这是世界体坛最高荣誉。”他说。

  教练看他一眼,用力拍了拍他肩膀。

  “祝你好运,只要你尽了力,成败也不那幺重要。”他说,“我还有点事,等会儿体育场见。”

  教练是好人,不忍心再给他心理压力。但是尽力——他是会尽力,但没有把握达到水准。

  到体育场后他先向大会报到,然后静坐那儿等待。他是第一个报到的选手,时间还没到,观众也只有稀落的几个。他望一眼,已看见了苏哲他们。

  他并没有招呼,目前最重要的是冷静,他告诉自己,从此不要抬头四望,不能让任何人影响他的情绪,即使是思嘉——她会来吗?才说过要来的。

  观众越来越多,选手也都到齐了,潘烈这时反而冷静下来。他的精神集中,意志坚定,求胜心极强,一小时之前的颓丧已完全消失,仿佛变魔术一样,他已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他并没有想到什幺,也没有见到任何人,也许是比赛的气氛越浓,他就振作了。他是天生的运动员,他真的能闻到比赛的味道,而胜利两个字,在他心中越聚越浓了!

  轮到他比赛时,他冷静地站出来,向四边行礼时,他眼中看不见任何人,并不刻意地,他做到了“忘我”。

  或者苏哲说得对,赛前的患得患失,失去信心并不是真的,比赛的那一刻才最重要,而他,往往就抓紧了这一刻,顺利演出。

  他完美地做着各种项目,每一项都掌声如雷,他仿佛全不为所动,只全心全意于自己的动作。

  终于比赛完毕,他站定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表现得好不好,刚才他根本是忘了一切的。听见四周掌声不停,许多人都站了起来,而那幺多人中,他一眼就望见了思嘉——真是一眼就望见,完全不需要费力地找寻,或者刚才比赛中他已见到?他不知道,总之就是一眼找到了她。她——终是来了,他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记分牌上打出九点九五,接近满分的完美分数,还来不及兴奋,教练已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你做得太好,太完美了,潘烈,我为你而骄傲。”教练眼中有泪光。

  潘烈微笑转头对着思嘉,好象没有听见教练的话。

  “你刚才为什幺还吓我?”教练问。

  “我——是没把握。”他凝一凝神,“你知道,我为一个人而比赛,她若不来,我不会胜利。”

  “谁?!谁?!”教练万分惊讶。

  他毫不犹豫地指一指思嘉,教练循着他手指望过去,观众席上那幺多人,他指的是谁?是谁?

  潘烈没再出声径自回到他的座位上。

  其它的选手们继续比赛,他却专注望着远远的思嘉,甚至看不见她身边的庞逸。

  比赛到一点钟,还剩下一个选手,几乎已经确定是潘烈赢了。选手们都向他道喜,他这才把视线从思嘉那儿移回来,应付大堆的恭喜声。

  终于比赛完毕,大会开始颁奖,明知潘烈是冠军,但当他名字报出来时,掌声如春雷爆炸,观众席上的人也开始涌了下来,记者的镁光灯也闪个不停。

  很多记者都在访问他,他勉强在应付着。这时苏哲好不容易挤上前,大声叫:

  “潘烈,我说过你会赢的,你一定赢!”她喘息着,眼中浮现泪光,“潘烈,做得好!”

  潘烈向她挥挥手,脸上不知是泪是汗,心情又复杂得难以述说。

  “庞逸说明晚有庆功宴,替你和许培元开的。”苏哲叫,生怕潘烈听不见似的。潘烈只是挥手,胸前的金牌令他突然光亮、高大不少。更多的同胞涌上来,潘烈胜利和他们胜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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